天塌了——字面意义。
    破碎的地方给原本连续的天空布满了碎片，空洞的地方也不再平滑地通向无尽之处，而是裂开了一张像是塞满尖锐之物的大口。
    翡翠将停下手中的关刀。
    它自然注意到了天穹异变，但他浑身都是眼睛，并不需要特意抬头，也不需要分大部分的眼睛去关注这一件事情。
    “‘炽天司’的力量……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你还有余……关注那些？”
    徐枢城擦去嘴角血迹，用着战意盎然的眼神盯着翡翠将。
    手中的兵器换了一轮又一轮，刀戟斧矛盾枪剑，一件出来一件破碎。
    【兵决·伪之形】，这是徐枢城最常使用的灵力技艺。
    将自己看到过的武器通过灵力凝结于手中，作为武器使用。
    无论是大师之作，还是绝世之作，徐枢城都可将其仿制。
    如果不是灵力使用者天才，复制出来的只会是废品——如果不是武学大师，即使复制出来也无法使用，使用【兵决·伪之形】是如此苛刻的条件。
    听上去有点像是型月设定之中卫宫士郎使用的投影魔术，实际上两者也的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同样是用灵力（魔力）构筑出武器形体，再用以作战。
    两者不同的地方在于，徐枢城做出的武器不能脱离他的手超过十秒，不能交由他人使用。
    可是……他却可以将做出的武器，发挥其并不亚于原版本的，甚至更进一级的力量。
    “我没有余力，不是天塌了，我甚至不会看周围尘埃一眼。”翡翠将回答，“而我现在正在想，你，究竟是否为人类。”
    徐枢城现在的表现确实不太像是一个人。
    此刻的战场——月球表面——已经是显得有些破碎。
    仿佛此处刚刚经历一场震级不小的地震，四处都是凸起的大地，四处都是断裂的石块。
    这里没有建筑，没有太多的起伏——原本如此。
    这样的景象，是翡翠将和徐枢城战斗战出来的！
    “呵呵……你也不赖，很难想象你生前究竟经历过什么。”徐枢城笑着回答道，他已很久没有打得如此痛快，“如果你还活着的话，肯定不会给我机会过这么多招的吧。”
    他是毫无疑问的武学和灵力使用天才——天才之中的天才。
    基本上他触碰到的所有武器在他手中用过一圈后，都很快会被他认为是有缺陷的凡铁。并且在这基础之上，他在很短的时间里面，就会领悟出这武器更好的使用的方法。
    如果接触剑豪用过的剑，他加以练习，就能用原本的剑胜过那剑豪本人。
    如果接触斩杀魔怪的魔剑，他加以运用，就能轻松斩杀那剑主人也未必有实力斩杀的魔怪。
    纵然如此，一人一尸之间仍然没有任何一方稳操胜劵。
    “非也，生前做不到的，死后不更应该完成？”
    翡翠将没有脸面，声音也分不出多少情绪，可徐枢城似乎感觉到对方正在笑着。
    两人都还在和对方的战斗之中——来到自己未曾涉足的领域，并且——变得更强！
    天塌了又如何！天的碎片不是还没有落在身上吗？
    再战！
    翡翠刀光一瞬连闪，翡翠将身躯亦化作化作连连虚影，向徐枢城不断斩来。
    徐枢城此时手中却是切出无刃的长铁棍，舞出棍花残影以对。
    双方接触，每一棍迎上每一刀，双方攻防不断交替，不断寻找千招百式一息间的破绽。
    龙血在体内已重新点燃，化作徐枢城的力量，此时却不是因为有盛罪之人在眼前，而是因为自身需要！
    他此时此身也被点燃，金色的火焰萦绕于身把他点燃。
    可他的心竟然在暴戾的龙血之中，显得沉冷如冰！
    可手中，长棍嗡鸣，哀鸣，最后——碎！
    剑刃交互的暴风将月尘也扫尽，将天穹碎片也斩开。
    就在武器碎裂瞬间，翡翠之光大盛，徐枢城突然感觉一股巨力将他向着翡翠将身前拉去，而翡翠将此时竟然举着手中双刀——那不知道何时切换的翡翠双刀——以斩山之势向徐枢城直落而下！
    “寸厘之地……还真是杀招！好！”
    徐枢城叫好一声，双手一招！
    “那便试试这个！”
    言罢，一柄翡翠关刀出现在徐枢城手中，那是翡翠将之前用的翡翠关刀！
    双刀已作劈山之势，招架必然是难招架的，而沉重的翡翠之光吸引周围一切，也让徐枢城不好闪避。
    可徐枢城的确对战斗之中每个时机都掌握得完美，面对这眼前双刀劈来，他略作调整，双手向着上方一刀斩出！
    以点破面，以巧破力——更是以对方曾用的招式破了对方新出的攻势！
    沉重一击当即化解后，徐枢城不退反进，顺势又是三道翡翠刀光出手。
    其力度速度准度，均是全然不弱于方才翡翠将斩出！
    完全没能想到这点的翡翠将只得急退招架，再发翡翠之光，将徐枢城攻势止住。
    “你……用我的招式对付我？”
    “我很擅长学习。”
    徐枢城轻易将手中关刀转得如风扇一般快。
    “而在你身上，我学到很多……很多。”
    “是么……那我还真是失败了。”
    翡翠将竟然停下了手中动作，双刀化作翡翠流光进入到他翡翠的身体之中。
    “这是何意？”徐枢城双手握住关刀，“你认输了？”
    “我认输了。”翡翠将很干脆的承认。
    “那你……以为我会手下留情么？”
    翡翠瞬闪，徐枢城只片刻就到翡翠将身前，数刀斩落。
    待刀光散去，翡翠将身上甲胄破碎不堪，人亦已腾空飞起，向上飘去。
    它竟然完全不避，反借徐枢城一刀之威，再以全力——向上方“兴登堡”号全速而去！
    徐枢城看着眼前向上飞的翡翠将……是目瞪口呆的反应了一会儿。
    跑，跑了……？
    他根本没法想象之前逼格这么高，实力也这么强的一个家伙，竟然毫不犹豫就作出“没想到吧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
    ……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
    简直，是难以置信！
    “卧槽！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的！”
    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徐枢城怒骂一声，双脚一蹬地板，也如飞鸟一般向上追去。
    “唔……且不说这是战略转进，我现在也确实没有脸面……”翡翠将竟然还认真的回答了一句。
    “逃跑就逃跑还这么理直气壮！给我下来！”
    徐枢城划着刀继续向上追击……但他知道，这下肯定是追不着了。
    翡翠将身影迅速穿过那条边界，消失在天空那张开的大嘴之中。
    “翡翠将，情况如何？”
    翡翠将的耳边响起齐玖天的声音。
    实际上……他刚才就一直在和翡翠将通讯，也有通过翡翠将的视角了解场面情况。
    在月之眼莫名其妙失联的情况下，他只能和翡翠将作联系，就连刚才撤退的指令也是他下的。
    如果说月之眼的失联还在勉强能坐得住看看情况的程度，“宴会”的天空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撕裂之后，他就再也坐不下去了。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可就不仅仅是“宴会”的问题了——因为现实和恶灵领域两个互不干涉的空间被打开了。
    “恕我直言，主帅，情况……我不好形容。”
    翡翠将看着眼前的一切，只用“非常糟糕”已经是不好形容了。
    “我将我的一只‘视觉’用灵力束流共享给您，也许您得亲眼看看，才能理解现状如何。”
    “接过来。”齐玖天沉声道。
    他想过很多种情况，而眼下的那一种情况……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天空之中，最显眼的是无边绚烂，甚至可以说颇为病态的紫色火光，流淌的火之中夹杂着一个又一个如梵高油画一般古怪的漩涡，像是有无数双因病发黄的眼睛盯着这正片大地。
    半空，有几个人影悬挂。
    其中两个，是一半石化着一半已经解除石化的纸镜和安澜，她们身上的衣物已经不能正常存在，身周包围着那古怪的漩涡，像是已经被吊死的尸体正在处以火刑。
    而另外两个，则几乎都不能称之为人形。一个是浑身浴火，没有人类五官，只有能让人感觉炽热的火焰。而另一个，则是几乎不成形状，像是画中随意墨水随手一泼，在天空撒下一抹黑色的人形。
    以上……实际上都还是齐玖天可以勉强想象到的，能够接受的画面。
    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在下方的情况……
    地面，是一大片的白，准确的说，是某种像是空气凝胶般质地构成的半透明大地。
    在这大地之上，有四个由钢铁，以及白色的巨大物体组成的巨型造物。
    齐玖天认出，那是已经在这个时代消失了有段时间的……火箭发射台。
    四个各不相同的火箭上头，写着齐玖天看不懂的，类似英格兰特文的文字。
    它们指向天空，对应着在悬挂在天空上方四个人影的下方。
    不知暗示着什么，不知指示着什么，不知发生了什么。
    像是四个十字架，又像是四个直通天际的处刑台。
    意义不明。意义不明。意义不明。
    “主帅，这已经超出个体天司力量范畴了。”
    翡翠将感觉此时自己就连拔刀而出的理由也没有。
    一个死过的武者面临此壮景。
    竟然……没有拔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