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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茶看着安鸣和李骏,思绪慢慢的飘远,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也不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将领,只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倒霉蛋。每天的日子,过得异常的辛苦,如果不是心疼年幼的弟弟,恐怕等不到母亲将她领回府,就已经痛痛快快的了结自己了。那会儿,她三天两头的病倒,身上还会有各种各样的伤,但却没有银子可以治病、治伤,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碰到母亲,她是否可以活到现在。
沈茶轻轻闭上眼睛,很多人都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多年前的今天,她正式成为镇国公府、成为沈家的一员。在她看来,这一天要比她真正的生辰更值得纪念。
看着安鸣和李骏,她轻轻叹了口气,在知道安鸣是被亲生爹娘遗弃的那一瞬间,她是很愤怒的,但听了李骏的话,那种愤怒似乎减弱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无奈。
李骏的爹娘与她的亲生父母是完全不同的性质,她父母是对孩子抱有满满的恶意,但李骏爹娘的这种情况,因为无法给孩子治病,就把孩子丢出去,任其自生自灭的做法也不是没有,在很多穷苦或者连年战乱的地方,更是很普遍。哪怕是被官府、被衙门知道了,也很难给这样的人治罪的。
“在想什么?”沈昊林看看沈茶略显涣散的眼神,压低声音问道,“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们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只是觉得很无力。”沈茶叹了口气,“李骏的爹娘把孩子丢掉,心里也不见得多好受。别说他们那里了,十年前的嘉平关城,这样的事情也是很常见的。咱们军中也有不少年轻的兵士,是当年被爹娘丢掉的孩子,被父亲、母亲和各位叔伯捡回来抚养。”她轻轻摇摇头,“有的时候,我就在想,以后不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该多好啊!”
“会的,一定会。”沈昊林握住沈茶的手,“只要我们足够努力,让百姓安居乐业,这种情况就会减少的。”
“借兄长吉言,但愿有生之年,我们可以看到。”
“一定可以的。”
薛瑞天一转头,就看到这两个人同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诶诶诶,说悄悄话的那两位,能不能稍微尊敬一下别人啊,人家在讲述悲惨的过往经历了,你们两个这么温馨,不太合时宜吧?”薛瑞天撇撇嘴,“刚刚你们在说什么?有没有好好听别人讲的东西?两个人偷偷摸摸说悄悄话,这样做可不太好啊!”
“沈将军说,李骏爹娘的做法可以理解。”看到薛瑞天和金菁同时露出惊愕的表情,沈昊林补充道,“逼不得已这个词用的很贴切,毕竟这样的事情,我们自己也见过不少。”
“哦,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么回事。”薛瑞天看看文岱山,“说起来,文校尉的身世也是很可怜的。”
“侯爷不要这样说,卑职觉得跟有同样经历的人相比,还是很幸运的。”文岱山一抱拳,“跟卑职一起长大的那些兄弟,也都觉得自己非常的幸运。我们可以活下来,可以做个保卫大夏边关的人,已经被幼时的那些伙伴强太多了,他们虽然……但我们会连同他们的份儿,一起努力的活下去的。”
“文校尉说的好,这么想才是对的!”薛瑞天点点头,看看满脸写着不解的安鸣三人,解释道,“你们大概不知道,沈家军中有不少将士都是弃婴,文校尉就是其中一个。那时边关很乱,弃婴、孤儿、战场遗孤特别的多,沈家军除了肩负抵御外敌的责任,收养弃婴也成了一项任务。其实,很多弃婴的爹娘也是走投无路了,他们连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能活下去,怎么还能养活一个孩子呢?他们丢掉孩子,就期盼着如果被有能力的好心人捡去,就是孩子的造化。所以……”他看向安鸣,“你要相信,你的亲生爹娘当时在把你丢掉的时候,应该也是抱着这样的期待的。”
“回侯爷,卑职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很愿意体谅他们,但到了后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安鸣轻轻的摇了摇头,看看李骏,“要不,你继续来说说令尊、令堂是怎么做的?”
“我……”想起自己爹娘做的那些丢脸的事,李骏的脸瞬间通红,他有些结巴的说道,“我……我……”
“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还是觉得没脸说?”安鸣轻蔑的笑笑,“令尊、令堂在知道我的存在之后,马上就到了我家,来找我爹娘。他们并不是来感谢我爹娘当年救下了我,并将我抚养成人的,而是来算帐的。”
“算帐?”薛瑞天和金菁对望了一眼,“他们要算什么帐?”
安鸣和李骏也相互看看,两个人都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安校尉和李校尉不太好说,还是让卑职来说吧!”刘善行了礼,“卑职是安鸣校尉的邻居,家里是开饭庄的,就在安家医馆的隔壁。安、李两家的事情闹得不小,在那条街住的人家就没有不知道的。李家两位先是来讨要儿子,但一打听是入了安家的户籍,就打起了别的主意。说什么不能白把这个大儿子给安家,安家需要给他们一些财帛,当作安家得到他们的孩子的报酬。安家自然是不同意,所以,他们两个就堵在医馆门口大哭大闹,说什么安家的人要强霸他们的孩子之类的。”
“真……不要脸。”
看到安鸣脸上嘲讽和李骏的羞愧,众人就知道刘善此言不虚,是真实发生过的。
“呵,人贱至无敌。”沈茶冷笑了一声,“自己丢掉的孩子,被好心人捡走、抚养成人,怎么好意思向好心人索要所谓的报酬?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感谢对方将自己的孩子养大吗?”她的目光停留在李骏的身上,“李校尉,你是怎么想的?是否认为令尊、令堂的做法是对的?”
“回将军,卑职……”李骏吞了一口口水,“觉得很丢人,劝阻过多次,但没有任何的作用。后来还是衙门派了人过去,爹娘害怕官家,才老老实实的回乡去了。但卑职也知道他们并没有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正好当时招募新兵,安校尉为了躲开这个麻烦,就决定来边关从军。”
“你呢?”沈茶挑挑眉,“为了缠着安校尉?”
“有这样的想法,毕竟战场很残酷,我觉得如果有卑职在的话,或许还能相互有个照应。除此之外,卑职还有自己的考虑。卑职的爹娘一直都希望卑职参加科举,怎么也不会想到卑职会弃文从武,所以……”
“可以让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从安鸣校尉的身上转移到你的身上来?”看到李骏点头,沈茶叹了口气,“还真是难为你了,安校尉……”她看向安鸣,“你是否知道李校尉有这样的想法?”
“……卑职不知。”安鸣轻轻摇摇头,“卑职以为……”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骏轻声哼了一下,朝着安鸣翻了个白眼,“爹娘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跟着你来的,否则,你早就没好日子过了!”
“……呵,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好了,既然误会解开了,以后对彼此就不要有什么对立的情绪了,好好相处就可以了。如果再让我们知道你们或者你们手下的兄弟起争执的话,无论是谁挑头儿,所有的人一起受罚。记住了,本侯爷是绝对不开玩笑的。”薛瑞天伸了一个懒腰,“行了,说了这么半天的话,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再拖下去,烤鱼估计就该凉了。”他看看沈昊林和沈茶,“怎么样,咱们……开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