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起行,浩浩荡荡,也是到了此时,大军之后运输补给的后勤队伍才堪堪到了河玉城。
运粮队伍里多是河玉城北逃的流民,原本南下河玉城也不是如何心甘情愿,战战兢兢甚至于敢半路逃走的都有不少,等到护送队伍抓了几个逃兵回来当众砍了脑袋以后,逃跑的才少了些,却仍旧还是有的。
直到他们来到河玉城,离城墙尚有数里远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看见到处都是的残破的兽尸,鲜血,残肢,碎肉,混合在黑漆漆的泥土里,一路蔓延到河玉城下,数都数不清,让许许多多第一次看见这般场面的劳役吐得稀里哗啦。
可无论怎么吐,吐完了之后还是能够快速的爬起来,有的笑,有的哭,有的咬牙切齿的看着,有的手舞足蹈的喊着,疯癫了一样。
谁能想到,在真正来到这里,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之前,谁能想到,那个护卫队伍的首领说得竟然是真的。
河玉城,真的被那位年轻的离郡太守,收复了!
此时的河玉城内外,士卒们仍是热火朝天的忙碌着,绵延出去很远的运粮队伍的到来还是能让他们开心,倒不是因为那些粮食,眼下的新的河玉军最不缺的就是吃的,可他们缺车马,等到粮食入了城卸货下来,就有了许多牛车马车,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何况还有这么多劳役,或许,就成了这新的河玉城里最早的一批新居民。
大军北上
,以望川剑修打头的离郡轻骑为先,黑甲军居中,被洛长恭挑走了许多人之后剩下的河玉军随后,撼山军仍是收尾。
大军依次出北城门,经过那座背面尚且没有刻画名字的不朽剑碑,向北而行。
收尾的撼山军中,帅旗,包括离郡太守洛川本人,都在这里,他没有骑马,就身披玄甲,与一众士卒一般步行。
孟草儿早已找回了战场上那个属于他的巨大的箱子,重新背在背上,仍旧是走在洛川前头,只拿那箱子对着他,也不说话,沉默的很。
洛川身边则走着思齐和千雪,身后跟着影子,一路上思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永远不会寂寞。
“你说这次要带着撼山军直接回咱们离城?”思齐一惊一乍的看向身边仿佛钢铁城墙一般密不透风的军阵,啧啧出声,“这许多人,不得另外给他们再建一处军营地?”
洛川本来懒得理会,经不住她一直问,就只好答道,“骑兵城本来就够大,让江伯分出来一块区域给撼山军就是了。”
思齐点头道,“这下骑兵城算是热闹了,一下子聚齐了两大强军,”她一边走着,一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咱们这一次北上,是要经过未名与沔津,走益城那边的离郡古道回家吗?”
洛川道,“照水城。”
“照水城?”思齐眨了眨眼睛,“我们要去照水城了?照水城......照水城......”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这些念起来尚且有些陌生感的永昌大城,一朝就改换门庭,成了自家离郡的地方,总归有些别扭。
然后,一道水色光芒从天而降,直接落在洛川身边,正是望川剑修江清韵。
江清韵一落地,便回头和影子的目光对上,道,“你的内伤,比我想象中要严重,那个大妖......很麻烦么?”
洛川听到这里,面色就是一沉。
影子道,“逃跑的本事一流,他伤得比我重。”
江清韵点头,“我听说,就算放在日月湖这样的妖夷宗门里,他这样的,也属于手段诡谲的异类。”
影子道,“我会杀了他的,下一次。”
江清韵嗯了一声,看向洛川道,“常师弟留在河玉城疗伤,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然后他如何打算没有与我说,你若想问,我可以替你问一问。”
洛川道,“不必如此,这世间的事,本来就不尽是你我的事,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江清韵一边跟着走,一边想了想也点头认同,“在望川的时候,常师弟就不是能够与其他人走得很近的性子,总是独来独往,为人也颇沉闷,好像心里头装着许多的心事,不为人知,”她又看向北方道,“不过望川剑宗本来就是这样的地方,到了外面,一句同门便可以性命相托,可到了山上,确实是没有人会去打听别人家上山之前的事情,”她声音稍稍一
黯,“除了牛老五这样的家伙......”
洛川道,“牛道长还没有醒。”
江清韵轻哼了一声道,“不用管他,等到了益城,随便找个地方将他丢下就是了,若是醒不过来,就别醒了。”
洛川面色不变,没有去接这个话题,而是道,“昨天晚上,有位拄拐的前辈来找我......”
江清韵诧异的看向洛川,“他来找你?做什么?”
洛川道,“没做什么,给我看了看手相,又看了看面相,清韵前辈认识这位老前辈?”
江清韵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声音单独传给了洛川,“袁天师,我的一位长辈。”
“原来如此,”洛川也单独传音回去,“此番河玉城之战当是依仗了他老人家的力量,这份恩情,洛川铭记于心。”
江清韵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他们这些老人家,总是会有许许多多的思量,若非咱们将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便是去请,都不一定能请得他们出手,可人族中洲,又不光是咱们的中洲,让他们出出力也是应该的,不过......”
她这一次思索良久,明显越发的犹豫,但最终还是道,“不过这一次暗中出手的人族强者可不止袁天师一个,照水城那边的倒还好些,应该与苍颜一脉有些联系,在益城出手的......就着实麻烦......”
洛川听得心中一动,江清韵先说人族强者袁天师是她的长辈,听这
字里行间的意思,恐怕还不是一般的亲近,这也解释得了,为何同样出身望川,她却浑身是宝,还几乎可以算是个散财童子,明显与其它囊中羞涩的师弟师妹们不同,因为人家本来就是个“强二代”。
可即便背后站着这样一座伟岸至极的靠山,她仍旧对益城出手的人讳莫如深,可见这个分明在暗中出手直接改变了整个河玉城之战格局的强者,确实如她所言。
着实麻烦。
洛川没有继续问的意思,江清韵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如此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江清韵便又化作一道水色剑气,冲天而起,消失在阴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