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整个咸阳,繁星闪耀。
山间的草地上白霜点点,远远眺望,这白霜就像似那些洒落下来的星光凝成一片。
萧寒躺在一块光滑得有些发亮的石块上,却丝毫没有觉得寒冷。
自打萧家发生变故之后,他便带着青蛇萧青青从西域白地一路走到了东岭,并且拜入了东岭最赋盛名的超级修真门派,三清门。
他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日夜苦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现在五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的境遇非但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加糟糕了。
他唯一的白地故友陆离死了,与他亦师亦友的师尊陈长生也死了,陪伴他左右的青蛇萧青青也被神秘人无情的带走了,唯一留在自己身边的师姐练凝霜,现在也是半死不活。
至于他自己,也是糟糕透顶。
不但被逼签下了一份不清不楚的契约,而且现在还一路被追杀。
他坐起身来,从怀里摸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瓶,稍稍犹豫了一下,直接将瓶中仅剩的五颗丹药全部倒了出来,然后一把扣进了嘴里。
这是出自云雀的疗伤丹药,他可以放心的服用。
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必须保证自己的状态足够好,身上更不能有多余的伤,否则很可能连这座咸阳城都逃不出去。
他紧闭着双眼,识念内视,不断的炼化着修复他身体的药力。
他体内那些受损的血肉、脏器、以及经脉,在温和的药力滋养下,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修复。
云雀炼制的丹药与其他人炼制的丹药有着本质的区别,其他人炼制的丹药或多或少都会有人体无法吸收的杂质,而云雀炼制的丹药却没有一丝杂质,那种纯正至极的药气甚至比元玉当中所含的天地元气还要纯净。
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萧寒体内的伤已经完全被修复,不过此刻他体内还有不少纯净至极的药气残留。
所以他继续炼化。
变得更加凝炼和沉重的真气,迅速汇聚到了丹田之中的那颗金丹的表面。
轰的一声。
这些沉重的真气拽着那颗金丹猛然向下一沉,整个金丹的表层仿佛承受不住这种力量,瞬间脱下一层金色的外壳。
金丹顿时小了一圈,然而它却变得更加凝实了。
在悬崖峭壁上那段生死存亡的角逐,不但让他的境界变得更加稳固,而且让他的领悟又更上一层楼,所以这一次的突破也算是水到渠成。
黑夜渐渐过去。
第一抹微弱的晨光爬上山端之时,他体内最后的药力也消失殆尽,识念从丹田的位置缓缓退出,非常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确定没有任何遗漏。
萧寒睁开眼睛,对着刚刚升起的朝阳,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金丹境中期巅峰,已经算得上金丹境的中层强者,所以接下来的路上,只要足够小心,不要遇上宗门的大能境强者,以他的速度逃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自信,尤其是在速度上。
……
按理,后半夜他便可启辰赶路,但是考虑到深夜的咸阳城走动的人实在太少,反而更加容易暴露行踪,这才一直等到了天亮,甚至故意拖到了太阳升起。
太阳升起,咸阳城也就热闹了。
如此一来,他借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或许还可以掩人耳目,浑水摸鱼,然后悄悄地潜出咸阳城去。
三清门的人已经遍布整个咸阳城,向他展开了地毯式的追杀。
这样的处境之下,仅凭他一个人的能力,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走投无路,甚至直接被他们诛杀。
所以他必须尽可能快的赶到咸阳城外,清远镇的大通元庄。
因为眼下也就只有那个神秘家族的人可以帮助他了。
从山间的石块上起身,他沿着一条相对隐蔽的山径,很快就拐进了一条脏乱的巷道,顺手牵羊的顺了一套脚夫的衣服换上。
在行走的途中,他又用泥土将整个脸庞简单涂抹了一阵。
他的肤色本来就有些黝黑,加上污秽的脸庞以及这一身脚夫的行头,只要不是对他十分熟悉的人或者眼力极其毒辣的大能境强者,很难看出他是一位金丹境的少年强者。
所以这一路上他行走的还算顺利。
尽管好几次都与那些三清门的弟子擦肩而过,却一直没有露出破绽。
很快他就走到了咸阳城的门口。
果然不出他所料,整个咸阳城门口除了大秦王朝的黑衣甲士之外,两边都站满了三清门的人,这些人当中既有实力不错的中、高阶弟子,也有神色威严的执法堂黑袍法使,还有一位是他在悬崖峭壁的观战台上所见过的其中一位黑袍长老。
他们正在仔细核查每一个走出咸阳城的人。
这样的阵容,即便他已经做了乔装打扮,也根本不可能安然通过的。
他在距离门口一丈左右的位置停留了足足十几息的时间,仍然找不到任何机会,正准备掉头离开。
这时候,一阵刺鼻的臭味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队往城外运送“夜香”的车队。
按理这样的车队应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城,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夜香”极其刺鼻的气味让来往的行人纷纷避退。
而这时候,看到这一幕的萧寒,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之后,却趁着人群纷纷躲避的混乱之际,直接一个翻滚,搭在了倒数第二辆“夜香”马车的底部。
然而就在那些大秦王朝的甲士纷纷捏起鼻子后退的时候,三清门的这些弟子却毫不犹豫的上前拦住了这十几辆“夜香”马车。
“我劝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轻举妄动。”
随着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其中一位黑袍法使从三清门的一边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淡淡的看着那位走在车队最前面的中年脚夫,又缓缓的补充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这样的车队应该是在夜里没人的时候出城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这位满面络腮胡子,看上去身形比眼前这位黑袍法使还要魁梧得多的脚夫,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震惊的情绪。
他虽然不认识眼前的黑袍法使,甚至不认识三清门的这些人,但是他却认得门口这些大秦王朝的甲士。
然而这些平日趾高气扬的大秦王朝的甲士在这些身穿青衣的陌生人面前都如此卑躬屈膝,何况他这种身在最底层的蝼蚁。
所以在黑袍法使开口的瞬间,他已经深深的怔住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足足怔住了五六息的时间,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回…回禀大人。”
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竭力让自己冷静一些:“昨夜管理夜香宫的老赵不知因为何事,在一间僻静的酒食醉成了一滩烂泥,我等找了他大半宿也没找着他的人影,直到今日太阳升起的时候,老赵才想起昨夜‘夜香’的事,急匆匆的赶到夜香宫。”
“为了不影响今日全城的方便,所以我等才…”
黑袍法使不等这位中年脚夫把话说完,直接冷冷的打断道:“好了,不要啰嗦了!”
中年脚步一愣,有些胆怯的抬头看着黑袍法使,瑟瑟道:“是。”
黑袍法使没有再看眼前这位中年脚夫一眼,而是转身看着几位三清门的弟子,淡淡的说道:“你们几个,去仔细看一看这个车队里面的每一个脚夫,只要有任何可疑之处,立即拿下。”
“诺。”几位三清门的弟子应声之后,立马行动了起来。
他们快速穿过这些已经浑身发抖的脚夫,挨个看了一遍,不过最后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们重新回到黑袍法使的跟前,全都摇了摇头。
黑袍法使脸色微沉,做了一个掩鼻的动作,然后对着最前面的那位中年脚夫,顿喝一声:“还愣着干嘛,滚!”
中年脚夫浑身一阵哆嗦,赶紧带着车队离开。
“等等。”
车队刚刚走出一半的时候,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袍长老却突然开口了。
“停下!”
前面刚刚说话的那位黑袍法使听到黑袍长老的声音,猛然怔了一下,他立马扯着嗓门对着整个车队暴喝一声。
“尊老,有什么问题?”
他快步走到黑袍长老的身边,躬着身子,恭敬的问道。
“你们只检查了这些脚夫,没有检查车子是不够的。”
黑袍长老看了他一眼,蹙着眉头轻声道:“那小子是从最底层混上来的,为了能够活命,区区一点夜香的臭味对他算得了什么。”
黑袍法使顿时脸色一变,再次扭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几位弟子,吩咐道:“去,你们再去仔细检查一下每辆马车以及马车上的每个夜香桶,不溂
“诺。”这些弟子齐声应道。
不过这时候他们每一个人的眉头都忍不住微微的皱了皱。
他们嘴上不敢说,但是心里却憋着一股气,都觉得那位黑袍长老有些小题大做了。
盖着桶盖的“夜香”,它的气味就已经足够刺鼻了,更不用说将这些桶盖一一掀开的瞬间,那种猛然冲出的熏天气味足够能让一位经常与“夜香”打交道的脚夫的腹中都忍不住翻江倒海。
更何况,三清宗门乃是整个东岭有名的修真大派,这些高高在上的编制弟子何时接触过如此污秽不堪的东西。
所以在掀开桶盖的瞬间,每一位弟子都不禁脸色大变。
更有甚者,直接当场作呕。
不过碍于黑袍法使和那位黑袍长老的威严,他们还是忍着腹中的翻江倒海,将车队的每一个木桶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不过最后仍然一无所获。
就在车队准备再次离开的时候,那位黑袍长老突然向前一步。
就在他那只脚落地的瞬间,他周围的空气陡然一震,无数烟尘从他脚下的地面细缝冲出,整个咸阳城的大门口好像骤然起雾。
与此同时,一字排开的十几辆拉着“夜香”的马车好像突然变成了没有分量的纸片一样,凌空飘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