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正愈哈哈大笑。
梅婷婷赔笑着说道:“还需要穿上亵衣不?”
蔡正愈摇头:“我虽然不是什么人正人君子,但也明白凡事不可强求,梅姑娘出污泥而不染,卖艺不卖身,我若是恃强凌弱,霸凌于你,就不是人了。”
梅婷婷感激说道:“谢谢蔡大侠对我的尊重。”
蔡正愈说道:“梅姑娘,胡大掌柜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梅婷婷说道:“侍奉好蔡大侠。”
蔡正愈说道:“包括特殊要求吗?”
梅婷婷说道:“这个没有,胡大掌柜只是包下这里三天,并没有要求小女子必须要献身给蔡大侠。”
蔡正愈微笑说道:“也就是说我若想得到梅姑娘的青睐,就要靠自己的本事能不能迷倒梅姑娘了?”
梅婷婷含笑点头。
蔡正愈叹一口气,说道:“那么请梅姑娘指点一下,我要如何才能做到猎取芳心?”
梅婷婷笑着:“蔡大侠问错人了,哪有女人指点男人来偷取自己的一颗心呢?”
蔡正愈笑起来。
梅婷婷说道:“不要刻意而为,随自己的缘份,如果蔡大侠与小女子真有床笫之缘,或者一夕露水情,即使小女子如何逃避,终是逃避不了的。”
蔡正愈沉思片刻,感慨说道:“是呀,要来的终会来,要走的终会走,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就是宿命,听梅姑娘的言谈,出身必是大家闺秀,可惜进了烟花路。”
梅婷婷眼眶一红,突然泪如雨下。
蔡正愈惊愕不已,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梅婷婷,他知道最后的一句话戳到埋藏在梅婷婷心里那道伤痕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往事,不由得感慨地轻叹一声。
梅婷婷擦着眼泪,哽咽着:“蔡大侠,对不起,我惹你不高兴了吧?”
蔡正愈笑一笑:“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唉,人生多有磨难,每个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辛酸故事。”
梅婷婷说道:“别人看见的光鲜亮丽,殊不知背后往往藏着见不得光的黑暗。”
蔡正愈说道:“这句话说得好,可不可以对我说说你的故事?”
梅婷婷簌簌掉泪。
蔡正愈怜爱地看着她:“梅姑娘不愿说,那就不说。”
梅婷婷抽泣着:“小女子之所以沦落风尘,完全是拜明军所赐,我一家本是姑苏城的大户人家,当年明军攻破姑苏城,灭了张士诚,因为我家曾经为张士诚筹集过粮饷,故此被明军清算,抄了家,没收田产,虽然最后没有被流放,但从此家道中落,沦为贫民。”
她哭了起来。
蔡正愈长叹一声,说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算了,别说了,人最不愿意的就是揭开过往的伤疤,烽火年代,最苦最无辜的就是老百姓,往往是人在家中坐,却祸从天上来,想躲都无处可躲。”
梅婷婷吸了一口大气,说道:“是的,大侠就是大侠,懂得老百姓的苦,老百姓的不易。”
蔡正愈说道:“别给我扣高帽子,你一家没被杀掉,只是抄没家产,已经很好了,虽然活得苦,长大后你迫于生活沦落风尘,但至少保住了一家人的性命,这一战奠定了大明争夺天下的基础,可却有无数的老百姓为此而飞来横祸,无辜惨死,唉——!”
他喟然长叹一声。
梅婷婷挤出一丝笑容:“蔡大侠是来寻欢作乐的,不应该伤感唏嘘的,是我带偏了蔡大侠的情绪,小女子有罪,该罚。”
她轻轻一摆头,右手一拢,把胸前的秀发拢回背后,这姿势太撩人了。
蔡正愈眼睛发亮,喉结滚动,显然是已经心起波澜,却在控制住,说道:“怎么罚?”
梅婷婷娇羞说道:“蔡大侠认为该怎么罚?”
蔡正愈看一看还水缸中没有完全融化的冰块,说道:“罚你和我鸳鸯戏水,可以吗?”
梅婷婷摇头。
蔡正愈说道:“罚你和我并蒂花开,可不可以?”
梅婷婷微笑摇头:“恕我难以答应。”
蔡正愈说道:“梅姑娘心中的那块寒冰,什么时候可以融化掉?”
梅婷婷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哀伤:“融化不掉的了,最猛烈的阳光,也有照不到的地方,也有融化了不了的寒冰,更别说是结在人心底深处的那块冷冰了。”
蔡正愈说道:“男女之间若然没有了男女之事,这个世界就不精彩了。”
梅婷婷说道:“所以这样才精彩,男人为了得到自己心仪的女人,就必然使出浑身解数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去讨女人的欢心。”
蔡正愈哈哈大笑。
梅婷婷说道:“蔡大侠终于笑了,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蔡正愈说道:“小妖精。”
梅婷婷抿嘴一笑:“不打算罚我这个小妖精了?”
蔡正愈故意板起脸孔:”罚,当然罚,你三杯浮白,这个应该可以吧?”
梅婷婷说道:“小女子不胜酒力,一杯可以,三杯不行。”
蔡正愈说道:“那就不罚了,罚我自己三杯算了,梅姑娘是怎么认识胡大掌柜的?”
梅婷婷说道:“蔡大侠怀疑我是胡大掌柜派来色诱你的人?”
蔡正愈心里一惊,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梅婷婷淡然一笑:“如果我是你,也会怀疑的,特意包下小香园,让你和我单独相处,不得不令人有所怀疑胡大掌柜的动机。”
蔡正愈说道:“胡大掌柜和我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他这样安排,只是想让我得到放松而已。”
梅婷婷说道:“他付钱办事,我收钱做事,小香园的主人在苏州听过我的弹唱,便重金邀请我来小香园,我和胡大掌柜根本没有什么交集。”
蔡正愈说道:“梅姑娘,可不可以为我弹上一曲?”
梅婷婷说道:“不知蔡大侠想听什么曲呢?”
蔡正愈指着古琴说道:“古琴之韵,空灵,优雅,能洗涤人心里的烦嚣,请梅姑娘弹上一曲。”
梅婷婷说道:“好的。”
蔡正愈说道:“你会弹什么曲子?”
梅婷婷说道:“坊间流行的曲子我都会弹,我弹一首高山流水,如何?”
蔡正愈点头,在桌子边坐下。
梅婷婷不快不慢从容不迫走到琴台坐下,敛眉肃目,不发一言。
她这是干什么?
蔡正愈当然知道她是在培养情绪,酝育灵感。
要想弹上一曲让人赏心悦目可以绕梁三日的好曲,不光要有熟练的指法,更要有空明无物的心境,不受外界任何的干扰,否则弹不出那种水平。
她这一副坐相,像是换了一个似的,另有一番庄重的美态。
蔡正愈不吱一声,毫不惊扰到她,在心里暗暗称赞:“美人就是美人,连坐姿也优美过人,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琴声响起。
梅婷婷全副心思投入抚琴之中。
其实人在欢场,大可以不必认真,大可以敷衍了事,因为别人才不管你认不认真,欢场讨生的女人有谁不戴着几张不同面具来做人的,只有剩下她们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宿醉醒过来的一刻,才会恢复真实自我的那一面。
她不想这样敷衍了事,因为坐在对面的蔡正愈是个懂得音律的人,是武林中人人敬佩的大英雄。
在小偏厅独自喝酒的胡一尘听到了琴声,不由得轻轻一笑。
“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若然不是我练的是童子功,只怕我也一样被梅婷婷所迷住,简直是天生的狐狸精,专门来迷惑男人的,若然不是我摆平那些豪商权贵,和他们约法三章,秦淮河只怕早已打翻了天。”他举杯一饮而尽。
“这家伙,只听古琴不听歌,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高雅的?”他喃喃自语。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能进到这里的人,必然不是外人,所以他很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