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漠城前往京城何止千里之遥,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走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楚颜坐在马车里手中捧着一杯绣线菊茶,熟悉的味道让她想起了大漠城,出门的时候是五月底,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了,京城不比大漠城,太阳毒辣辣的,烤的人难受。
碧桃静静的坐在一边给她扇扇子,春杏则是个闲不住的,掀开车帘子往外瞧,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去问王午,“王大哥,这是到哪儿了?”
王午以前常年跟着镖局在外面走镖,京城自然也是来过的,见她问便道:“前面不远就是京城的北城门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够进城。”
春杏忙把这些话学给自家姑娘听,楚颜听了也忍不住探出头往前看去,只见巍峨的城门矗立在前方,又想起四年前她同云姨狼狈离开时候的情形,不禁握了拳头,陶氏,你再一次见到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呵呵,还真有些期待。
“进京后先找一家客栈住下来,歇歇脚再做打算。”她吩咐道。
王午在外面听见,高高的应了一声。
转头挑了帘子往外看,以前她住在京里的时候出不了门,听人说起京郊的景色很美,可是真正见了才知道不过如此,哪里比得上大漠城的风光来的好看?就连春杏也摇头晃脑的跟碧桃说道:“原来这就是京城,不管城里是不是热闹,但是景色是远远比不上咱们大漠城的。”
碧桃笑着点点头,看向楚颜,“姑娘先休息一会吧,等进了城奴婢唤您。”
楚颜听后笑了笑,“我还好,只是委屈了你们两个,一路上这么尽心的伺候着我,想来你们也没出过这样远的门子吧?”
春杏抢着回道:“可不是,我们还从来不知道京城里要比大漠城热上许多呢,住在京城里的人夏天都是怎么过的呢?”
“傻丫头,”楚颜忍俊不禁的笑了,“自然是有法子的,等到了你就能见识了。”
主仆三个说笑了一番,倒也解了乏,马车在城门处停了一会子,然后缓慢的驶了进去,春杏又要打起帘子来看外面,却被碧桃制止了,这里不比郊外,这儿人多,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姑娘,您瞧一眼,这家客栈可好?”外面传来王午的声音,“以前走镖的时候我曾住过这家客栈,觉得还不错。”
楚颜便道:“那就这一间吧。”
碧桃先下了马车,才扶着楚颜下来,自然,楚颜在下车之前就戴上了帏帽,很是有些不习惯,大漠城风气比较开放,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门也都不戴这个的,但是京中不成,你不戴那就是有失体统。雪妞跟在她身后,春杏在后面同王午一起拿了行李,马车自有客栈里的小二牵了去。
“掌柜的,要两间上房。”王午听了楚颜的话,上前去跟掌柜的打招呼,那掌柜的也是识得他的,跟他说笑道:“你如今不走镖了?”
王午怕楚颜等得不耐烦,先催着掌柜的让小二带着她们到房间里去歇息,才跟他说道:“如今世道不怎么太平,而且我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子,自然吃不了那碗饭了。”
那掌柜的看了一眼楼上,小声问道:“你如今跟的这家是?”
王午斜了他一眼,“是大漠城里的贵人,在京里也是有亲戚的,这次就是来投亲的,因天晚了我们姑娘要先梳洗一下改日再去亲戚府上。”
掌柜的听了忙道:“你家这位主子我瞧着可是有几分眼熟,却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你见过?”王午一愣,来的路上姑娘就把她的事大约的提了提,因此他同碧桃和春杏都知道自家姑娘是四年前被继母陷害才从京里离开的,这掌柜的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吧?
掌柜的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
见他不像作假的样子,王午才松了一口气,要了饭菜让他们送到楼上去,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吃过饭天色已晚,几个人又都是长途跋涉,劳累的很,待洗涮过后便都早早的睡下了,楚颜房里有两张床,她自己同雪妞睡一张,碧桃和春杏睡一张,早起一睁眼,就看到春杏凑到自己脸前,唬了一跳,忙忙的往后挪了挪身子,坐起来后斥道:“春杏,你想吓死我不成?”
“对不住姑娘。”春杏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眯成了一条缝,“奴婢只是刚刚听王大哥说那掌柜的说昨天下车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姑娘的容貌,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儿见的了。”
楚颜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碧桃便笑着走过来赶着春杏去管小二要洗脸水来,柔声对她说道:“姑娘,您别想太多了,您早前在这儿住过,家里兄弟姐妹就是有长的像的,那掌柜的见过也不一定。”边说边拿了衣服来伺候她穿上,又弯下腰要帮她穿鞋,楚颜摆摆手,“我自己来。”
一直到小二送了早饭进来,楚颜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来了,她爹在家里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一个大伯,大伯家的二哥哥跟自己长的倒是有六七分的相像,记得以前祖母还曾开玩笑说过,自己同二哥哥倒像是从一个娘胎里跑出来的一样,难道这客栈掌柜的见过二哥哥?罢了,就是见过又能如何,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那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儿的事了,楚颜摇摇头,让两个丫头坐下来陪着自己一起吃饭,“待会吃饱了咱们出去逛逛,好些年没回来,我都忘了京城里的热闹了。”
“姑娘,咱们去哪儿逛?”春杏兴奋的问道。
楚颜想了想,便道:“先去福安寺吧。”她娘以前曾给她在那里点过一盏长明灯,只是这几年怕是断了香油钱,想来应该早就灭了吧?
福安寺是京城中香火颇为旺盛的一处寺庙,建寺的主持方丈据说可知前生今世,还曾为本朝的开国皇帝预测过吉凶,是一个颇为传奇的所在,虽然说这么一代代传下来,这福安寺中的主持到底有几分真本事大家也不得而知,但是香火却依旧鼎盛,前来祈福、拜佛的人络绎不绝。
福安寺每逢初一、十五香火是最鼎盛不过的了,今天正好是十五,王午护着她们主仆三个进了福安寺,一双眼睛简直都忙不过来了,这儿人太多,他根本就照顾不过来,还好楚颜也没有在外面停留太久,直接去了安置长明灯的偏殿,一进去便有个小和尚迎了上来,“施主是要供奉长明灯还是要添香油钱?”供奉他就去取新的长明灯来,添香油钱就好办的多了。
“小师父,我可不可以先进去看一看?”楚颜含笑问道。
“自然可以,施主请便。”说罢小和尚便让开去招呼旁的香客去了,楚颜信步走到之前摆放她的长明灯的地方,却见那灯还亮着,她不信,便探头去看,那灯座下面系着的小木牌上的的确确是写的她的名字,奇怪,难道当真有人来给自己添香油钱吗?到底是谁还记挂着自己呢?
“施主,您又来添香油钱了?”小和尚迎上一个面熟的香客,笑着问道。
只是简简单单的‘嗯’了一声,就听见脚步声向这边走来,一直走到楚颜旁边才停下,伸手摸了摸属于楚颜的那盏长明灯,“颜儿,这长明灯还亮着,你就肯定还是活着的,对不对?你放心,我会记得一直来添香油钱的,以前你总是笑话二哥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不长记性,现在你看到了吧,二哥也有真正在意的事,这些事二哥是时时刻刻都放在心里不敢忘的。”
听了这些,楚颜忍不住啜泣出声,“二哥哥……”她哭着扑进了那人的怀里,少年被她扑的倒退了两步,站定后拧着眉头怒道:“你这姑娘怎么回事?”
楚颜顾不得其他,一把掀了头上的帏帽,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楚辰一愣,傻了眼,“颜儿?”
“二哥哥,你刚才还口口声声的说把我放在心里念着的,一转头见了我就不认了?”楚颜鼓起两颊来,像个撒娇的小孩子似的。
是颜儿,这样可不就是颜儿嘛,楚辰大喜,抓了她的手,“颜儿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叫我没死,我一直活的好好的。”楚颜边说边拉着他出了车里往外走,一直走到后山处僻静处,两人才坐下来说话。
楚辰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楚颜,生怕她再跑了一样,“颜儿,你不知道,那天你来寺里上香,后来就没了下落,大家都很着急,陶氏说服了你爹亲自派了人去寻你,可是那些人回来说是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山贼,连马车带人都滚落到了山崖下面去了,第二天我爹又带着人去到崖底,果真见了残破的马车,还有几具看不出模样的尸首,里面确实有一人是穿着你的衣裳的,脚上也是祖母身边的绿袖给你做的鞋,大家便都信了,祖母为此还大病了一场,给你外祖家送了信,你外祖父听说你们娘两个先后没了,狠狠的大病了一场,后来病虽然好了,但是身子却一直虚弱着,没过一年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