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该被风摧的就是那秀林之木,那些躲在下面藏头露尾的偏偏活的逍遥。”萧墨轩手里的毛笔,几乎要被捏的裂了开来。
“子谦还没动笔呢?”老博士颤巍巍的正走了过来。
“多想想也是好,想好了才写的好。”老博士伸头望了一下,就走了过去。
“唔……”萧墨轩的思绪也被老博士的话一下子拉了回来。
“子谦你日后做事,须得把胸中的城府再留得深些。”吴山的另一句话又回响在耳边。
不错,只做一个愤青,是决计成不了大事的,萧墨轩对自己说。但做一颗藏林之木,那还不如照自己想的那样,回老家去当地主。
他蘸饱了墨,缓缓的提起笔来。那支笔,似有千斤之重。
“木秀于林,虽遭风侵仍坚其心;行高于人,虽受人非仍立其志。
人之良知,犹如木之躯干。人无良知,即如空朽之木……
深其根,壮其干而承雨露;审其心,度其行而为其事……
他自有力可震天,我便明月照大江;他自有力可撼地,我仍清风抚山冈……”
萧墨轩越写越来劲,刷刷刷的,居然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四大张纸。写完以后就叠好了放在了面前,终于有了几分成就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文章。
这回萧墨轩不敢先交考卷,抬头望了望周围,见同窗们大多都还在奋笔疾书。左手边那位兄台,已经写满了八张纸,正在去抽那第九张纸。
“我的老太爷,你要写几个万言书呢。”萧墨轩偷偷吐了吐舌头,又看了看自己那可怜的几张纸,刚才的那一点成就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咚……咚……咚!”午时的大钟终于响了起来。萧墨轩也终于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解脱了。
刚想站起身来,却发现其他同窗们一个个仍旧端坐着。只有几个人听见钟声也动了起来,不过不是离开座位,而是从布袋里取出几块点心和水袋,就这样吃了起来。
啥?他们在干啥?萧墨轩目瞪口呆。
正想着,前面的鄢盛衍也动了起来,依旧是点心加水壶。他的文章似乎也早就做好了,刚才一直趴在桌上打着瞌睡。
“咳……咳!”萧墨轩冲着鄢盛衍一阵咳嗽,鄢盛衍果然偷偷回过了头来。
“这考试要到啥时候?”萧墨轩小声的问道。
鄢盛衍好奇的望了萧墨轩一眼,才想起这厮还从来没参加过这些考试。
“申时,散学的时候。”鄢盛衍的两只眼睛搭在肩膀上看着萧墨轩,又回头望了望上头的老博士。
“你没带午点?我分些给你便是。”鄢盛衍说着就伸手又往袋里探。
老天,就这点东西,要折腾上一天!萧墨轩的屁股有些坐不住了。
“不许喧哗,不许交头接耳!”刚才还在那静静端坐的老博士忽得站起身来,直向这里走来。
他那眼神也能看见?萧墨轩有些诧异。其实他想的没错,老博士是没看见,他是听见的。老博士这一把年纪还能继续奋战在教育工作的第一线,也正是因为他的耳朵还不错。
“子谦没带午点,学生正待要分些给他。”鄢盛衍大大咧咧的坐着。
“哦。”老博士点了点头,“莫要扰了其他人才是。”
老博士觉得这个理由还能认可,而且鄢盛衍的手上确实只托着几块米糕,便要转身坐了回去。
“博士。”萧墨轩赶忙站起身来。
“嗯?”老博士回过脸来。
“博士,学生有些事情……可否先行离开。”萧墨轩支支吾吾的说道。
他确实有事,而且是再也坐不住的事情,他要去想办法打探下吴山眼下的情况。
“有事?”老博士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萧墨轩的目光,“文章可做好了?”
“已是做好了。”萧墨轩从桌上拿起那可怜的几张纸。
“既然做好了,就先给我吧。”老博士看着那几张纸,叹了口气,接在手里。
“那学生先行告退了。”萧墨轩知道博士答应了,向博士弯了弯腰,又朝回头望着的鄢盛衍点了点头,就收拾起来。
走出国子监外的成贤街,萧墨轩深深的吸了口气。去哪打探吴伯父的消息呢?这个问题着实还没想好。
“先去刑部大堂看看吧,兴许老爹知道些什么也未可知。”心里想着,脚也动了起来。等动了脚才想起来,刑部,刑部到底在哪呢?
一路上全靠着问人,等绕过了曲子胡同,萧墨轩终于找到了刑部大堂。
“我……我想找萧大人。”虽然知道里面是老爹的地盘,可不知怎的,萧墨轩站到了刑部大堂前,看着两只长着血盆大口的石狮子,仍是觉得有几分压抑。衙门里透出来的那股肃杀之气,压迫得人有几分窒息。
门口的侍卫只歪头看了萧墨轩一眼,只一眼,就掉过了头去,一声没吭。眼前这公子穿着倒是华丽了点,但这样的公子哥在京城一抓就是一大把,也没个拜帖和仪仗的,难道尚书老爷是你爹?
他们想的没错,尚书老爷就是他爹。
萧墨轩只当站岗的都有这规定,不许随便搭话,提起衣襟就要自己往里头走,准备去找门房问问。
“站住!”两支长矛一左一右的从萧墨轩眼前一掠而过,横在当前。
“刑部大堂,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我找萧大人。”萧墨轩小心的指了指里头。
“萧大人公务繁忙,有什么事去顺天府衙好了,这里岂是你闹腾的地方。”侍卫见萧墨轩这副小心模样,更坚信这厮不是个人物。把长矛向外面抡了下,把萧墨轩挤到了台阶下面。
“你不让我进就不让我进,推我做啥?”萧墨轩从昨个晚上开始一直憋着气,被这一推,顿时爆发了出来。
“我看你小子是江边的野鸭,尽嘴硬了,就凭你想私闯刑部大堂这一条,把你关起来都不过分。”那几个侍卫没想到萧墨轩居然还敢发火,拥上去揪住了就要把他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