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凉河心
“既然鄢公子不肯,那在下只好自己去请了。”严鹤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来,抬起脚步,就要向车厢后面转了过去。
“严鹤,你不要太无礼。”鄢盛衍顿时一阵恼怒,从车上跳了下来,拦在了严鹤身前。
“在下只是想请个安而已。”严鹤皮笑肉不笑的站着,“鄢公子何必如此紧张。”
“严鹤,你也别占着你严家势大,就想为所欲为。”鄢盛衍暗暗揣紧了拳头。
严鹤只是静静的站着,一只手伸在背后,悄悄的打了一个手势。
“啊……”几名随从突然冲到车后,掀开了车帘,车厢里顿时传出一阵惊叫。
“哈哈哈。”严鹤听到这一阵惊叫,哈哈一笑,一把推开鄢盛衍,“妹子,你大半夜的跑出来,家里人都好是担心。”
“他娘的,和你拼了。”鄢盛衍咬了咬牙,突然一把抱住了严鹤。严鹤措不及防,被鄢盛衍一把扑倒在地。
两个人滚在地上,扭成了一团。
一边的随从们也没想到鄢盛衍会动起手来,愣了一下,又立刻回过神来,连忙奔上前去,将两人扯开。
“姓……姓……鄢的。”严鹤的衣服已经被鄢盛衍扯破了一大块,也是气愤不已,“你诱拐我严家女眷,我不找你算帐,已是便宜了你,你且还敢动手。”
“你严家一代不如一代,却想着要一个女子去保住富贵。”鄢盛衍被严家的家丁别住了双手,仍是不忘回骂。
“我严家再不济,你鄢家也只是我严家的一条狗。”严鹤也是怒了,说起话来,竟有些口不择言。
“你严家他娘的连狗不如。”鄢盛衍死命的挣扎着。
“你……”严鹤似乎已是丧失了理智,他从小都是在一片奉承声中长大。啥时候被人这般骂过。
“给我打,给我……给我打。”严鹤的肩头剧烈的颤抖着,直直地指向了鄢盛衍。
几个家丁见少爷下了命令,也不敢怠慢,架起鄢盛衍就摔在了地上,雨点般的拳脚,一起落在了鄢盛衍身上。
鄢盛衍在地上痛苦的扭曲着,滚动着。嘴里仍是骂个不停。
“放开他。”一阵冷冷的喝声,猛得响起,严鹤正要回身去看,却觉一片冷冷的刀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呵呵,不愧是做锦衣卫的,当真是有几番真功夫,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严鹤不必回头去看。也知道是谁,“派了那么多家丁看着,却还是被你跑了出来。”
“放了他们,我跟你回去,所有地罪责。我一人承担。”严鹄把刀换了一只手,走到了严鹤前面。
“你来承担?”严鹤嘲笑似的看着自己这个三弟,“你却是这样对待你二哥的吗?”
严鹄并不去回严鹤的话,手里的钢刀。只是握得更紧。
“三弟,你可是要想清楚。
”严鹤淡淡笑着,“爹爹养你们这么大,要你们做些事情,竟是这么难?况且妹子嫁到归化以后,也少不得富贵,黄台吉又是俺答最宠爱的儿子,咱妹子说不定就是日后的顺义王妃。”
“你放了他们。我随你回去向爹爹回话。”严鹄手里的钢刀,又逼紧了一些。
“好……好。”严鹤见严鹄丝毫不为所动,心里也是有些慌乱。
“放了他们。”严鹤朝随从们丢了一个眼神。
主子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随从们哪敢怠慢,立刻纷纷松开了手。
“元川,你们快走。”严鹄也暗暗松了口气,只是钢刀却仍架在严鹤地脖子上。
“哥……”依依迟疑的看着严鹄。
“快走。”严鹄朝着依依大声叫着,“我不会有事的。”
“依依。快走。”鄢盛衍从地上爬起身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也在催促着。
“快走。”严鹄手上的钢刀一抖。刀刃也紧跟着一缩,在严鹤地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把严鹤也是吓得不轻。
“依依,你哥且已经做下了这事,回去总是要受罚的。你若是不走,你哥这顿罚就白受了。”鄢盛衍凑到依依身边,小声的劝道。
“哥……你也保重。”依依眼里一热,两行泪水夺目而出。
“放心吧,小姐。”倩雪一边扶着依依上车,一边在耳边说道,“三少爷跟了老爷这么多年,之间总是有感情的,回去也顶多就受一顿家法罢了。”
依依迟疑地点了点头,爬上了车去。
看着马车渐渐走远,严鹄才是松了口气,手里的劲道,也松了几分。
“三弟,你且看你做的好事儿。”严鹤微叹一声,“人都走了,你且还不把刀放下来吗?”
严鹄抬手直视着严鹤,手里的刀却并未放下。
“依依是你妹子,也是咱的妹子。”严鹤微微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当我却不知道心疼她?”
“铛”的一声,严鹄手上的钢刀,终于落了下来,颓然的摔在了地上。
只等严鹄钢刀落地,严鹤便立刻闪身疾退。
“给我拿下。”严鹤刚闪到了一边,便是一声大吼,一边几名随从,立刻向着严鹄扑了上去。
“你……”严鹄一声怒喝,落在地上地钢刀来不及拾去,只能抬起一脚踢开先扑过来的一名家丁。
“你们几个,给我去追。”严鹤哈哈笑着,对着另几名家丁挥着手。
“我杀了你。”严鹄见几名家丁跃上马背,追了上去,顿时红了眼。
横起左肘,隔开另一名家丁,飞身朝严鹤扑了过去。
虽然知道严鹄在锦衣卫里历练了不少年。可是他的身手究竟如何,严鹤却也是不知道。
眼见严鹄隔开家丁,飞身扑来,毫无武功的严鹤也是不及躲闪,被严鹄扑倒在地,卡住了脖子。
几名家丁原来还对严鹄有些顾及,可突然看见严鹄卡住了严鹤的脖子,顿时也慌了神。一起涌上前来,死命的扯着,打着。
严鹤被严鹄死死卡住脖子,只觉得根本无法呼吸,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两手不停的抓着,摸着。
“噗……”像是什么东西被扎破了一般,压在严鹤身上的严鹄突然全身一阵痉挛。卡住严鹤地双手,也慢慢松了开来。
血红,眼前一片血红,严鹄颤抖着身体,想要再站起来。可全尽了全身地力气,却只能略扬起身。
一枚黝黑的匕首,深深地插在他的胸前。
“少爷……少爷。”一边的家丁,顿时也吓了个半死。手足无措的看着严鹤,又看着严鹄,不知道是在叫谁。
“哼。”严鹤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心里却也是跳个不停。
“哥……”一辆被赶回来地马车上,滚下了一片人影,像疯了一样朝着垂死的严鹄扑了过去。
“妹子……妹子。”严鹄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缓缓的滑倒在依依的怀里。曾经英气十足的脸上。已是像死灰一般黯淡。
“哥……哥。”失去血色的十指,在严鹄的脸上滑过,“你没事地,没事的,我们去找大夫,找大夫。”
“妹子……”严鹄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死灰般的脸上。却现出一丝灿烂的笑来。“哥……这条命,本来……是……想……为严家……送地。
没……想……到……却是……送给……送给了……严家。”
“我们……不……不欠……严家了。”严鹄的脸上,笑意更盛,“去……去找……子谦。”
“严鹄。”鄢盛衍也拖着身体,扑了过来,一把抱起严鹄,就要往车上送,“我送你去城里找大夫,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撑住。”
“叫……叫我……陆……陆夕平。”严鹄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的抓住鄢盛衍地胳膊,“带……带依依去……找子谦。”
“去找那个没良心的人做什么?”鄢盛衍拼命的吼着,把严鹄往车上托,“你还能指望他吗?”
“别……别怪……别怪他。”严鹄的脸上,已经由死灰色,变成了没有任何血色的苍白,“他……他有……苦衷。”
一直倔强的挺立的脖子,终于无力的垂了下去。
“哥……”一阵凄厉地喊声,在夜色里响起。
“一起带走。”严鹤按下心神,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姐,回府吧。”两个家丁,有些犹豫似的,慢慢走到了依依身边。
“我不是你家小姐。”依依的嘴里,冷冷的蹦出了一句话来,大滴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了哥哥的身体上面,“我叫陆依依。”
“不管你是叫严依依,还是叫陆依依,今个都得跟我们回去。”严鹤冷哼一声,也背过了身去。脸上地神情,似乎也有些黯然。
“严家地人,果然都是些没心肝的畜生。”鄢盛衍死死握着严鹄渐渐变冷地身体,大口的喘着气。
“我们严家的事儿,我劝你还是少管的好。”严鹤也不再回头去看,只是默默的翻身上马。
“不管鄢少爷的事,我跟你们回去。”依依把脸紧紧的贴在哥哥的脸上,小声的说着话,像是怕吵醒了哥哥。
“让他滚。”严鹤沉默半晌,又对着家丁挥了挥手,一边的家丁立刻又把鄢盛衍扯了开来,扔在了路边。
波涛涌动的凉水河,依旧静静的流淌着,跌坐在草丛里的鄢盛衍,也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手腕。扼腕之痛,比凉河水更凉的,是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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