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遇昌之死,仅仅只是个开始。
巷战的开始!
拜宋夏战争所赐,双方打到最后都不讲信用,互相以屠城的方式来进行报复,甚至是屠杀开城投降的敌方俘虏。
这些西夏兵认为自己必死,反而是被激起了凶性,试图拉几个明军一起上路。
当然,该溃时还得溃。
李遇昌被乱枪打死之后,那些刚刚填装好弹药,没来得及向李遇昌开枪的士兵,纷纷瞄准其他西夏军官。
谁的铠甲更精良,谁的衣服更贵重,谁就是下一个目标。
实在分不清楚时,瞄准冲在最前面的就对了。
刘会川带领倒戈汉人,跟在几个鸳鸯小队后面,看到了以前难以想象的画面。
勇猛的西夏兵奋力往前冲,一个个都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有两个首领冲在最前方,还未接战就中枪倒地,随即又是基层军官中枪。
等西夏兵冲到明军面前,已经变成一盘散沙。
明军组成奇怪的小队阵型,在狭窄的街道之上,快速有效的进行单方面屠杀。
是的,巷战已经变成屠杀!
多数西夏兵甚至冲不过镗钯,零星冲进来的,也被长枪兵给杀死。刀盾手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也就偶尔举盾挡箭,因为敌人冲不到他们面前。
刘会川跟随明军一路往前,沿途所过遍地尸体,但没有一具尸体是明军留下的。
明军也就在冲破城墙缺口时有死伤,进城之后连受伤的都极少!
看似残酷激烈的巷战,其实只是对于西夏兵而言。
越来越多撞令郎士兵,割掉党项发辫,以汉人的身份倒戈,杀向节节败退的西夏兵。
“呜呜呜呜~~~”
一阵号角声响起,却是野利福禄率领骑兵杀来。
这些西夏骑兵,之前还试图突围,从几个方向开启城门,都被城外明军部队给杀回去。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回到城中,碍于城内街巷限制,分散成多个小队进行冲锋。
“吁~吁~”
“大三才阵!双层叠阵!”
四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哨声,小队长们领着士卒聚集,多支小队结成横向密集阵型,狼铣、耥耙、长枪全部朝斜上方竖起。
营长不在此处,是一位营副在指挥。
鸳鸯阵变化出的小三才阵,是适合狭窄地形的纵向叠阵,还可减少遭受到的远程火力伤害。
至于大三才阵,属于摆在宽阔处的横阵。这里的鸳鸯小队变阵聚拢后,直接把街道给堵死,不给骑兵留冲破阵型的空间。
“砰砰砰砰!”
一连串枪声响起,火枪手直接把枪管前段,搭在前方长枪手的肩膀上射击。
野利福禄瞬间得到超高待遇,连人带马被乱枪给打死,估计烧成骨灰能捡出半斤枪子儿。
可怜他胯下那匹良驹!
这位来自野利部的猛将,祖宗曾创制西夏文字,建立西夏官学体系,确定西夏文化国策。
而今,祖宗荣光已所剩无几,自己冲阵也死得够窝囊。
花荣收回火枪填弹,心中也忍不住感慨:有火铳在手,个人武勇还有什么用?
狭窄的街道,西夏骑兵本就冲不起来速度,面对各种长武器更是难以靠近。
如今野利福禄又突然阵亡,西夏骑兵在绝望之下疯狂刺击马臀,马儿吃痛只能加速冲锋。但只有少数战马,狠狠撞在那些长柄武器上,更多战马悲鸣着人立而起,不听骑手命令自动急刹车,说什么也不肯撞过去送死。
枪声还在零星响起,因为全是自由射击,各火枪手开枪和填弹时间不一样。
少数撞进枪阵的战马,不但遭受长枪伤害,也成为子弹集火的目标。
这就把骑兵给击溃了?
刘会川揉揉眼睛,感觉不可置信。
但事实确实如此,热血上涌决死冲锋西夏骑兵,面对搭配火枪的鸳鸯阵瞬间冷静。
前后骑兵自相拥堵,甚至是连人带马撞到一起。
而明军则趁着骑兵难以行动,狼铣和镗钯纷纷刺击马头,专门奔着战马的双眼而去。长枪手则踏前捅刺骑手,火枪手趁这间隙赶紧填装弹药。
西夏骑兵纷纷调头,前排骑兵行动不便,后排骑兵竟舍弃战友而逃。
一番步骑交战,明军这边只有几个狼铣手和镗钯手,由于武器被骑兵冲撞来不及脱手,导致虎口破裂、手臂骨折、手腕脱臼等等状况。
“天兵万胜,天兵万胜!”
刘会川激动嘶吼,身后的撞令郎也跟着喊起来。
连续跟着明军冲杀两条街,刘会川除了呐喊助威,以及劝说撞令郎倒戈,其余啥作用都发挥不出,他甚至连接敌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大喊666!
北面城门已经开启,越来越多明军步兵进城。
这些步兵沿着马道登上城墙,驱杀还在防守城墙的敌人,迅速占领北面、东面城墙。几乎没遭到什么抵抗,城墙上的西夏兵遭受攻击,纷纷从另一个方向逃向城中心。
东城墙外的明军,趁机搭梯子蚁附攀爬,很快又有部队去开启东面城门。
继而,南城墙和南城门也被明军占据。
明军各部列阵前行,占领一条又一条街道,慢慢把战线往城中心收缩。 翰怀忠已经退守和南军司衙门,军司衙门也是有城墙的,相当于面积非常小的内城。
骑兵已无法发挥作用,全部弃马步战,站在墙头要跟明军拼命。
杨志麾下那几大部将,负责主攻的巩休最先至此。
他见刘会川身后有近千撞令郎,立即对传令兵道:“把那人叫过来。”
刘会川得到召见,飞快跑过去跪下:“汉儿刘会川,叩见将军!”
巩休问道:“里面还有没有汉儿?”
刘会川点头道:“有。”
“你带人去喊话,让他们倒戈归汉,”巩休说道,“不但可以免死,还能分到田产。就在这个河谷里,每人至少两亩地,立功之人还能再赏。”
前线指挥官们,都看了朱铭发来的命令,知道打下和南军司需要屯垦。
这些撞令郎正好合适,他们倒戈既能减少攻城损失,又能战后安置在河谷耕种收粮。
“是!”
刘会川跑回去告知消息,已经归顺的撞令郎欢呼叫喊。
一个个刀盾手出列,掩护那些汉儿接近军司城墙,防止被敌人用弓箭射杀。
“汉儿撞令郎,快割发倒戈。倒戈就分两亩地,杀了贼兵还有赏!”
“快快杀胡领赏田!”
“你们都是党项人掳来的,莫要再给党项人卖命!”
“……”
里头那些撞令郎都四处观看,既想看看有没有同伴倒戈,又害怕党项兵突然对自己动手。
片刻之后,攻打东城、南城的明军,抬着攻城梯过来做准备。
杨志也带着中军至此汇合,对巩休说:“巩兄弟,这回该留点功劳给别的兄弟了吧?”
巩休哈哈大笑:“俺就卖你个面子,剩下这些敌人俺不管了。”
一营一营的更换阵地,始终有条不紊,不给敌军寻到破绽冲出。巩休的部队退下去维持治安,顺便搜捕藏在民房里的西夏兵,轻伤兵也全都去接受包扎治疗。
刘会川还在带人喊话,翰怀忠听得惊疑不定。
他既怕撞令郎临阵倒戈,又不敢主动挥刀相向,万一把不倒戈的逼反了咋办?
而且明军就在外面,随时可能登城,他还无法临战调换各部位置。一旦调换必定生乱,分分钟被明军杀进来。
“把炮拖进来!”杨志居然不立即进攻。
生铁铸炮太重,这次拉进来的,全是熟铁野战炮,口径和威力都更小一些。
但用来轰击军司衙门的城墙,已经是绰绰有余。
眼见一门门火炮推出,翰怀忠气得想吐血,愤怒大吼道:“外面那汉将,伱欺人太甚,敢不敢真刀真枪厮杀一场!”
之前打出的铁质炮弹,都被西夏兵垒在城墙缺口处,又被炮弹给轰得四散乱滚。
如今,一枚枚炮弹被捡起,装在箩筐里抬过来。
“轰轰轰轰!”
随着炮声响起,终于击毁撞令郎们的心理防线。
再不倒戈就没机会了,陆续有人悄悄割掉发辫,但很快就被党项兵发现。
“杀光这些汉人!”
“割发杀贼啊!”
军司衙门城墙还没垮塌,里面就已经自己打起来。
杨志笑着下令:“停止炮击,各部登城!”
刘会川这次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率领撞令郎跟着明军,攀爬城墙杀进去见到党项人就捅。
“完了,全完了。”
翰怀忠望着四周喃喃自语,他虽然穿着铠甲,却没有亲自上前厮杀。
他其实是监军使,本质上属于文官,西夏每个军司都会配一个监军。
翰家世代编修西夏国史,对历次大战都非常熟悉,
翰怀忠知道就算自己被俘,也多半能够保命,汉人可以把他当做谈判筹码之一。
更何况,妻儿皆在军司衙门,他可不想全家一起死。
“这里有个大官!”一个明军士兵呼喊。
刘会川连忙指认:“那是和南军司的监军翰怀忠,他家在西夏世代做文官!”
“不要射箭放铳,活捉这厮!”
翰怀忠负手而立,想展现自己的从容不迫。
几个士兵冲上来,猛地将他按到在地,脸部狠狠撞在地上,而且在捆缚时不断摩擦地面。
风度不再,只剩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