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城的城隍庙,在地龙翻身时已然倒塌了一半。
城内百姓恨这城隍毫无半点灵验,地龙翻身,僵尸闹城,这城隍毫无半点警示,因此明知庙塌,也不愿出钱修缮。
况且地龙翻身时,自家房屋也塌了,神仙府邸再重要,也比不了自家的房子重要,谁也不会傻到先修庙,再修自家。
还是原来的老庙祝四下奔走,东家化点砖,西家化点瓦,连同庙里的几个游方道人,落魄江湖客,并几个要饭花子,大家伙一起搬砖和泥,上梁上瓦,将整个城隍庙重新修葺了一番。
如今刚刚修好,勉强可住,可喜就来了香客。
据他们说,是几年前路过四方城,在城隍庙里许过愿,如今愿望达成特来还愿。
这香客自称姓刘,出手阔绰,财大气粗,给了庙祝不少银两,带着几个仆人说要在庙内暂住几日。
庙祝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眼睛登时就花了,没口子的答应,对这香客一行人着意奉承,好吃好喝的伺候他们,只盼再多弄点银两修缮庙宇。
今日张横举办法事,便是城隍庙的几个道人为了吃顿好的,也厚着脸皮前去自荐,成为了众多做法事的法师们的一员。
是以庙内空虚,除了庙祝之外,就只有香客一行六人在庙里居住。
那香客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谈吐不凡,来到城隍庙之后,整日里与老庙祝谈玄论道,偶尔也会问及有关四方城的事情,对于张横也极为好奇,曾问过老庙祝几次有关张横的问题。
老庙祝不疑有他,便将张横有关的消息告知了这位老者,老者当时哈哈一笑:“我还道他是何等高手,却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勋贵子弟,到现在更是被贬成了白身,如何有勇气招惹那么多的敌人?”
老庙祝急忙道:“刘兄,这张大官人蛮横的很,妖怪、魔头、僵尸、河神,都难脱他手,满城百姓那个不敬他三分?你是外来之客,不知他的厉害,若要此行安稳,便须谨言慎行,免得招来是非。”
这香客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且不谈他,我这有一包好茶叶,正好烹煮来喝。”
老庙祝取来茶炉,两人对坐烹茶,谈天论地,倒也舒爽。
正谈论间,老庙祝就看到对面这老者身子陡然一震,面露讶然之色,扭头看向门外,身子微微发颤。
随后便有一阵雷霆般的鼓声从远处传来,轰隆作响,震颤的整个城隍庙都在微微晃动。
老庙祝叹道:“不消说,又是那张教头搞出的动静,他只要在四方城内,不出十日,必有事情发生,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刘兄,你无须吃惊,这动静虽大,却对我等无害,一般很快就能过去……刘兄,你怎么了?”
他看向对面的老者,只见他身子不住震颤,满头白发倏然炸开,浑身衣衫如被风吹,城内鼓声每响一声,这老者的身子便震动一下。
老庙祝毕竟是城隍庙的老人,好歹知道点东西,此时只看这老者在鼓声中的变化,顿时明白了什么,吓得身子一颤:“你……你是来找张教头麻烦的?”
这姓刘的老者手中原本的拐杖猛然一变,化为一根蛇形法杖,拿在手中扭曲摇晃,真的便如一条巨蛇一般。
他看了老庙祝几眼,嘿嘿笑了笑:“管老先生,叨扰了,待我与张横一决雌雄之后,再来与你一起烹茶谈天。”
老庙祝姓管,闻言连连摆手:“别别别,你快去吧,你想要找死,莫要连累我们。”
刘姓老者嘿嘿笑了笑,手持法杖来到门外,刚刚站定,便又是一道鼓声传来,震的他身子剧烈颤抖,嘴角鲜血直流。
在他走到院内之时,与他一起来的几个仆人丫鬟也同时走了出来,汇集在大院之中,全都是嘴角流血,头发炸起。
“好!好一个四方城张横!”
老者看向张横擂鼓的方位,呵呵笑了笑,伸手一招,将身边一名仆人招到身边,两人互相向对方走去,片刻间合二为一,依旧是老者模样,但仆人已然消失,融于老者体内。
老者将这仆人吞噬之后,老者登时精神奕奕起来,拽着法杖走出城隍庙,对张横的手段啧啧赞叹:“怪不得能杀死天刑,却原来还真有点本领。不过就这点本领,还不足以破了天刑的不灭法身,这里面应该还有别的缘故……”
他一边赞叹,一边前行,身后几名仆人紧紧跟随。
咚咚咚!
远处鼓声越敲越响,震荡之力越来越大,这老者在大街上走了几步后,身子再次剧烈颤抖,眼耳口鼻同时向外喷出浓浓的血雾来。
此时大街上还有不少行人,见此情形,登时惊呼出声,四散奔逃,纷纷远离老者。
如今四方城内已然经过僵尸闹事,又见识了张横诛妖,已然生出不少警惕之心,眼见这老者形状可怖,自然快速远离。
“嗯?”
张横站在做法事的场地之中,握拳擂鼓,震荡全城,精神外放,感应冥冥,顺着刚才逃逸的那股黑气不住探查。
当感应到城隍庙附近的骚乱时,外放散乱的精神迅速凝聚,流水般向城北倾泻而去,随后就“看”到了站在长街上手持法杖缓缓行进的老者。
在张横“看”到老者的同时,那老者身子顿住,似乎感应到了来自张横的精神气息,呵呵笑了笑,点了点头,双目陡然爆亮:“张教头,你好!”
轰!
一股邪异的力量从他双目之中倾泻而出,迅速扎入张横的精神之中,以张横的精神力量为跳板,顺着张横外放的精神刹那间来到张横的心灵之内,化为一名白衣老者的形象,笑嘻嘻道:“正愁炉鼎难寻,可巧四方城出现了张教头,倒让老夫捡了个便宜。”
他眼眸转动,身子化为一团黑红相杂的邪恶气息,在张横心灵深处陡然爆开,迅速扩散开来。
若是寻常之辈,只要被这老者的力量进入心灵之中,便会被他打下傀儡烙印,从此失去自我,成为这老者的傀儡。
他如今看上了张横的躯体,精神投影张横心灵深处,化为血云,要夺舍张横躯体,化为自身炉鼎。
他这血云最擅污染他人心灵,一旦施展开来,向无失手,但此时一经施展,便觉察出不对劲来。
往常他只要运转此法,便能迅速将别人的心灵占据,鸠占鹊巢,夺舍成功。
可此时化身血云之后,却发现自己犹如置身无尽虚空,血云一扩再扩,怎么也填不满张横的心灵,顿时生出不妙之感。
“还想夺舍老子?”
张横感应到心灵深处的变化,嘿嘿冷笑:“蠢货!你可知我如今是在做什么?”
他的思绪化为滚滚雷声在心灵空间内轰然震荡,将老者所化的血云震的四分五裂:“我是在打铁啊!”
他握拳擂鼓,鼓声传到心灵之中,精神急剧收拢,化为一个古朴的铁炉,与铁匠铺金铁匠的打铁炉极为相似。
这铁炉出现之后,将老者所化的血云猛然收入其中,随后炉中“烈火”焚烧,将血云焚烧成空,化为一颗血色舍利,从炉口内喷出,落了在一个突然出现的砧板上。
此时鼓声再次响起,声音化为一把大锤,重重的击打在血色舍利之上,“砰”的一声响,将舍利打的粉碎。
长街上凝神站立的老者,眼耳口鼻同时向外喷出血气,一声大叫,向后倒去。
在他后仰之时,身边几名仆人同时他身上扑去,急速融入他的体内。
待到这些仆人全都与老者融为一体之后,这老者重新站稳,面色凝重起来:“好本领!”
转过身子,便要离开。
此时鼓声忽然停歇。
老者身子顿住,不再迈步前行,但也不敢转身回头,凝如雕塑。
张横不知何时出现在老者身后,笑道:“老东西,你好啊!”
他手持长戟一步步向老者靠近:“你们他妈的三番五次的找老子的麻烦,真以为张爷不会杀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