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轻的村委委员,把老太太送进门,却傻了眼。他们看到何锻工,已经成了傻子。
何锻工早就不认识自己的前妻,老太太倒是一眼就认出了何锻工,说是的,这就是她的老公。只是她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么凶悍的一个家伙,现在会变成一个只要不抓着女人的胸部,就要嗷嗷叫的老傻子老流氓。
那个阿姨,听老太太说她是何锻工的老婆,慌了起来,赶紧拿出一本崭新的结婚证给他们看,证明她才是这个老傻子的老婆,不是冒牌货。
几个小鬼当下不知道怎么办好,还是那个阿姨说,你们要是不信,就打电话给他儿子,还是他儿子做主,让我嫁给他的。
几个人一听就乐了,赶紧说好好,你快打给他儿子。
阿姨打电话给东哥,把事情和东哥说了,东哥不信,想着几十年都没一点音信的妈妈,怎么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会不会又是什么上门推销的,编出来的新套路。
边上的一个年轻人把电话拿过去,自我介绍说,自己是那个鱼贩子村的委会主任,事情确实是和阿姨说的那样,你妈妈离开杭城,就去了我们那里,几十年一直就在那里。
说着还打开手机的摄像头,对着老太太一阵乱拍,老太太东躲西藏,不过东哥还是看出来,这确实是自己的娘。
东哥于是带着条儿就过来了。村委会的几个人,看到儿子到了,如释重负,寒暄几句,就逃一样地走了,把老太太丢在这里,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家务事了。
条儿追下楼来,追到他们几个,问了问情况,他们把大致的事情和条儿说了,说再多的,他们也不知道,老太太到他们村里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出生呢。
“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还想了解以前的情况,等我回去,你打我电话,我找村里的老人,详细和你说。”村主任和条儿说。
看着他们走了,条儿就想到给盛春成打电话。他知道东哥看到自己的娘突然出现,旧仇旧恨,肯定没有好话,自己嘴笨,想劝他也劝不住。加上这何锻工家里,突然出现了两个女人,东哥有了两个妈,后来的这个妈,还就认盛春成才是她自己人,这事,必须军师在场。
条儿因此给盛春成打了电话。
大家听东哥的娘说完,那个阿姨,用袖管在抹眼泪,大概是想起的自己的过去,同病相怜。
条儿忍不住了,骂道:“十你娘各奥逼,阿姨你把那几个家伙的地址给我,我去让他们吃生活,断手断脚是肯定的。”
东哥的娘还没开口,东哥就骂道:“六儿,表背了,早辰光自,自家跌色拜倒倒贴上门(急急送上门),根早(今天)被人家赶,赶出来,也是活,活该!”
东哥说着,狠狠瞪了一眼他的妈妈。
他妈妈都快哭了,她说,她当年是实在吃不消啊,早上被打,晚上被打,进门被打,出门被打,床下被打,上了床蒙着被子还要被打,她是没有活路,感觉活不下去了,这才逃出去的。
东哥说,你活不下去就逃出去了,那么我呢,你把我扔在家里,知道我活不活得下去?
条儿赶紧劝到:“好好,过去的事体,大家都不要讲了,现在这样子,阿姨回是肯定回不去了,东哥你看看怎么安排吧。”
“老,老子也没有办法,推理学就是这样讲,每个人的路,都,都是自己走,走出来的,她有本事走,走出去,就不要走,走回来。”东哥还是怒气冲冲的。
条儿看了看盛春成,盛春成和东哥说:
“东哥,我理解你,要是我,我也生气,但现在,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大妈既然回来了,哪怕她不是你的亲娘,只是你一个亲戚,一个老邻居,我想,东哥你也不会不管,你说对吗?”
“对对,军师这话语对,就算阿姨是我妈,东哥你肯定也会管。”条儿说。
东哥眼睛没有看着对面,手指朝对面点着,说:“凭撒西?那你问问,问问她介个喔,她好,好意思喔,让老子介个,介个管她。”
东哥的娘到了这里,看到那些人又已经走了,知道没有退路,心一横,也硬气起来,说:
“我也不要你管,我有手有脚,我还能干活,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你就当我没有来过,当你没有我这个妈好了。”
东哥瞪着她说:“喔撒西?老子早,早就没有姆妈了,读书辰光到后来,老子,老子填表格,妈妈那,那一栏,都是空,空着的,爸爸那一栏,老子,老子填的是畜,畜生。”
条儿笑道:“好好,你们两个,都是吃枪药的,要么你们先大闹一场,我们再坐下来说话。”
盛春成说:“大妈,东哥,都消消气,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就是再打,再吵,打完吵完,还是自己人。”
两个人气呼呼的,都把头扭向一边,不看对方。
条儿看了看阿姨,和她说:“阿姨,你也是自己人,你也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
那个阿姨看了看他们,看到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她,她赶紧把何锻工的手抹掉,何锻工嗷嗷叫起来,手又伸过来,阿姨有点手足无措,红着脸,看着他们不知道怎么办好。
东哥说:“阿姨,随,随他,随这个卖比儿子弄,是他弄不灵清,不是,不是你弄不灵清。”
阿姨抓着何锻工的手,看着东哥的娘,东哥骂道:
“阿姨,不要,不要管她,你不丢,丢人,她丢,丢人,娘么么个奥比,扎姘头,还跟着,跟着姘头跑掉了,家都不要,娘么么个奥比,自己的亲,亲儿子都不要,去帮姘,姘头养儿子,娘么么个奥比。”
东哥还是很气,越气说话就越结巴,连推理学都被他忘记了。
东哥的娘突然头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哭,天下太平了,大家都不说话,坐在那里面面相觑,只有她一个人的哭声,一声追着一声。
何锻工看着她,还是笑眯眯的,因为这个时候,他的手已经重新占领了阿姨的胸部。
条儿看看东哥,又看看盛春成,摇摇头,叹了口气。
阿姨站起来,去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走出来塞给了东哥的娘,东哥的娘拿毛巾擦着脸和眼泪,哭声这才渐渐减弱下去。
阿姨和东哥说:“反正,我以前就和你们说过,我是死也要死在这里的。你们要让我回去,我肯定是不能回去的,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小盛你要给我做主。大姐既然来了,这里还有一个房间,要么我收拾一下,给大姐住。”
条儿和盛春成互相看看,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既然连阿姨都不介意的话。
东哥把手里的烟,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说:
“表背嘞,她住,住在这里,算什么,什么事,一个老头儿,两个女人家?介个喔?你们不,不怕别人家说,老子还,还怕难为情。推理学就是这样讲,阿姨,你们,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她是来找老子的,等,等歇就跟老子走。”
阿姨听了这话,明显松了口气,说:“那我去做饭。”
东哥把手一挥,站了起来,冲着对面的娘说:“走,走啊,你还赖在这里做,做啥,这里是别人,别人家屋里厢,不是,不是你的。”
东哥的娘愣了一下,站了起来。
条儿问那个阿姨:“阿姨有没有行李什么的带来?”
“有有。”阿姨指了指墙脚一只鼓鼓囊囊的条纹编织袋,和条儿说:“这个就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