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办公室里，拉森纳生气地嚷嚷。“看你有点手艺，我还雇你来粉刷墙壁，结果你看看，一个星期过去了，啥都没干，净给我添乱！我才不会付钱给你！”
“拉森纳，你不要一直讲话，这样我没法集中精力画画。”
小修士不理他，拎起粉刷桶，搅一搅里面的灰泥，举起刷子就动手。“给你看看，我现在就亲自粉刷，今天就能刷完！”
“你等一下！”文斯柯急坏了，“从那边开始！这边我还没临摹好！”
“哼！”小修士固然生气，还是勉为其难地走到另一侧，开始粉刷。
“这么漂亮的壁画，为什么要刷掉？留着不好吗？”希林怯生生地问。
此言一出，小修士的脸上顿时铁青。
“就、就是。”文斯柯小声附和。小修士的刷子很不客气地拍了他的脑袋。
“外乡人。新来的，是吧？”
“嗯。”希林点点头。他不明白帝国这些渊源，但什么事情至于拿一幅壁画撒气？这分明是一幅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啊。
“哼。知道这上面画的什么吗？”
“天使……不是天使吗……”
“算你识相；”小修士拿刷子指着壁画的脸，“天使的样貌，从来都没有人见过。这些画作，无非都是些登徒子靠着想象描绘的。他们画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曲解圣典、夹带私货，从头到尾都是荒乱的玩意。”
“可是，画家想象出来的并没有错啊！天使就是这个样子，很高大，但是是人的样子。背上的翅膀不太一样，是无限延展的光束，不停跳动好像火焰一样。他们穿的装甲、手里拿的武器，也是像人类的士兵那样的啊！”
希林过于激动脱口而出。他在记忆殿堂中看到的天使大战，就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哪知道小修士哈哈大笑，全当他是小孩子胡扯。甚至刻薄地说：“不要觉得我是修士就喜欢装神弄鬼的这一套。神学是神学，不是瞎编一些牛鬼蛇神来唬人。更何况——”
小修士敲着墙板，说重点：“万能的造物者，才是我们崇拜的神明。这些什么天使什么天使，都是些虚假的偶像，和妖魔没什么区别。”
一名修士竟然说这样的话，希林也不晓得该怎么反驳他。如果纳特、或者弗拉维在场，一定会帮着自己说话的。
“可是，为什么以前的教堂可以画，现在就不能画了！”希林气不过，又顶撞一句。
“所以说你什么都不懂。小孩子去一边玩，别来打岔。”
希林不肯走。
小修士终于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来干嘛的？”
“我本来要找帝国大教堂的，但是走错了路，来到这里。我也很奇怪，沿路上每个人都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帝国大教堂……”
小修士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你要找的是属于帝国公民的‘帝国大教堂’？”
“怎么……还有别的帝国大教堂？”希林被问糊涂了。
“这里是属于圣天使的帝国大教堂。庇护流民、寡妇、孤老，以及所有贫苦无所依凭之人。”小修士提起刷子，以自己胸口的高度为准，在墙上划出一条横线。
“你自己都说是圣天使的大教堂了！你还刷这幅壁画！”眼看刷子要画到天使的面庞，希林实在舍不得，冲上去抢夺。
小修士也不肯想让，二人扭打起来。画家文斯柯，根本就不来帮忙，而是急着撇脸过去，观察被他们遮住的一侧，迅速地记录。
“拉森纳！拉森纳，你在吗？”另一位小修士急匆匆跑上来。“长老回来了！马车就在外面。”
“哦，是吗？”拉森纳扔下刷子，狠狠瞪了画家和希林。“一天，我只再给你一天。不要让我没法交差。”
他气呼呼地走出去。画家一动不动继续描绘。轻描淡写说了句：“谢了。”
“没关系。”
“你是天使的信徒吗？”
“那是什么玩意？我不知道。”
二人没有太多的言语。这个画家好像不太容易相处的样子，讲话冷冰冰的。希林还没问到路呢！刚刚和小修士起了争执，恐怕要厚着脸皮再去问了。
跑去楼下，安塞尔一脚踢翻了小修士们给他盛的粥。这人一夜没吃东西饿得发慌。但是施舍给流民的那玩意太恶心了，根本下不了口。
大院外面咕噜噜走来一架马车。小修士们全都跑出去迎接。他们总共也就二十来人。除了那一位脾气有点差的拉森纳，其他人都长得有些歪瓜裂枣的。要么很肥，要么额头特别大看上去傻傻的。有的修士年纪特别大，头发秃得一块一块的。他们穿得也不整齐，有人的道袍褪色严重，应该是穿了十几年了。
外面回来的马车，别提了，也是这副破败的样子。一匹又老又瘦的马，车上油漆剥落，四角开裂。车夫娴熟地避开大院里打地铺的流民，马车停在教堂大门前。一位佝偻的老人家下了车。
“长老，欢迎回来！”
“嗯。”
拉森纳扶着长老，还走的那扇偏门。老人家看到希林站在一边，还问：“怎么，又有人来投奔了？”
“嗯，是啊。这两个和人打架的小流氓，重伤地跑来这里。”
长老听了很关切，要给希林处理伤口。但他那个老眼昏花的情况，连希林的肩膀都摸不到，少年早就没事了，不想为难他。
“那个……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就想问个路，回我来时落脚的那个帝国大教堂……”希林细声细语地询问。
老头耳朵背，根本听不见。
他转过脸去大声对小修士嚷嚷：“我去过大教堂了！他们说啊——为我们选定的大主教已经来了，最近今天就会来报到。拉森纳啊——我们的办公司和宿舍收拾好了么？”
小修士脸上一红，硬着嘴说：“嗯，很快就好了！”
老人家年纪太大，有些糊涂了。讲话的内容有一出没一出的，听多了就很混乱。小修士已经非常习惯了，敷衍地回答了一些内容，又扶着老人家去坐着。
倒是安塞尔，拉着希林不耐烦地说：“走啦，我们回城里去。”
这地方伙食太差，安塞尔一刻钟也不想呆。虽然好吃懒做也是他的性格特点，但吃素可不是。他口袋里还剩一点钱，吃完今天这顿，必须要找个合适的工作。
“怎么走，你认得路吗？”
“你看远处那个山头。”安塞尔指着浑浊空气的尽头。“别处不会找，皇宫还能有两个么！找工作也要去富人区。这鬼地方，谁都吃不饱，哪有钱雇人？”
“好吧。”
他说得有道理。而且找到皇宫，希林也就能找到弗拉维大人了。
二人不再理睬那些修士，径自踏出教堂的大门。
还没迈出门，二人又回来了。
“今日不宜出行，我们再躲一躲吧。”安塞尔揽着希林背对门外。“嗯，是啊。”
原来院子里不晓得什么时候来了一伙人，看样子像是一群结伙的地痞流氓，逐个地排查那些难民。阵仗挺大，正面去招惹有点难。
可能与前不久有流氓遇害的事件有关吧。二人听到他们在逐个打听最近流入帝国的外乡人。
倒是他们没想到教堂里面还有外人。通常修士不允许那些人进来打地铺的。
“喂，你们两个！”小修士气呼呼地走过来，呵斥道：“别在这吃白饭。有手有脚的帮我干一天活再走！”
希林一愣。“好啊，求之不得！”
“你们去楼上的宿舍，把所有垃圾都清理出来，再把马车上的家具搬上去。”小修士说完，也发现了院子里横行的流氓。
“该死的，这伙人又来干嘛！”他气呼呼地冲出去，朝那群人大声呵斥：“喂，你们几个，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