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林泡在齐胸口深的海水里，再往前走一步，就见着一滩血泼过来，差点溅了一脸。急忙后退又险些溺水。咳——咳——吸血鬼并不会溺水，差点忘了，但呛了好几口海水。

    双手一划面前的海水全都染成了血红色。

    “糟了，这什么情况！”

    月色下，一个人影拦在船舱的出口，手里的三叉戟横穿小哑巴的胸膛，鲜血四溢，小伙子当场毙命。

    那人，分明是个男的。刀削一样锋利的脸，宽阔的肩膀。头发也是卷成一股一股的，全都梳在脑后。这人皮肤挺黑，亏得月亮照着，不然夜里都找不见他。光着膀子也没穿一件像样的衣衫。脖子上、臂膀上绑着纯金的蛇骨链子。风格比较野，不像城里人。

    “大哥你好啊……”希林慢慢往后退，在水里行动太困难，他躲也躲不开。

    “关押的生鲜也没个人看着……都逃走了。”黑脸大汉怒气冲冲，说着当地的方言。

    那大汉缓缓地“站”起身，肩膀越来越高，整个上半身都浮出海面。宽阔的肩膀挡住狭窄的缝隙，船舱的月光都被遮住，陷入一片黑暗。

    希林这才看清他不是全人，也是一种半人海妖（原来海妖有男的）。与先前那些双尾人鱼不同，黑脸大哥就一条长长的尾巴，类似于蛇或者鳗鱼那样。难怪他挺直腰身以后这么高大。

    “一般来讲……在我们人类眼里，你们才应该叫生鲜……”

    哪有功夫说俏皮话，黑脸人蛇气势汹汹，一抖手里的三叉戟，丢出小哑巴的尸体。希林见他要动手，急忙潜下水开溜。

    水里可是海妖的天下，希林划水的水平在他面前堪比婴儿走路。人蛇的长尾巴在海水里一搅，就翻起滔天的巨浪。水底下各种木屑杂物都卷着冲上来，少年被海水打得生疼，不得不浮出水面摸索得以攀附的物件。

    好不容易摸到一段台阶。回头再看人蛇，正高举着三叉戟瞄准自己。一抖手三叉戟飞出来，希林慌乱中抓起一截楼梯上的圆木挡在胸口，刚刚好挡住长戟的尖刺。

    咚——！

    希林双臂被震得发麻，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低头一看，长戟最锋利的尖刺完全贯穿了圆木，露出半寸长的小尖刺破了自己的胸口。用手捂着伤口，还好伤得不算严重。两侧的尖刺没那么长，也陷在圆木里。

    “哇，兄台好力道……”他将长戟连着圆木都扔进水里。“哼哼，看你的长戟还怎么用。”

    希林心想，“海水里厉害的怪物，爬到路上就该吃瘪了吧？看这船舱还挺大，另寻一条出路便是！”他接着楼梯爬上去，手足并用往高处攀爬。

    那人蛇扭动长尾，尾巴尖非常纤细，只有手腕那么粗。而且出乎意料地灵活。竟然从海水中捞起自己的武器送回手边。人蛇蔑视地看看圆木，冷笑一声，将长戟用力刺向一侧，轻易击穿船舱壁，也顺带击碎了圆木，长戟毫发无伤。

    他弯下腰弓起身子，更长的一截蛇尾浮出水面，看样子他至少有三丈长！健壮的蛇尾一颤，他一眨眼的功夫就晃到希林面前。又是高举武器准备进攻。

    希林恰好摸索到一条通往船舱深处的梯子。因为船体倾斜，他一脚踩着梯子，一脚踩着墙壁，立即转向朝狭窄的地方爬。

    人蛇的身子扭过来，腹部着陆。水中那部分躯体也随着头涌上来，漆黑的鳞片裹着原木一样健壮的躯体一团团地卷着。

    “看你往哪跑！”

    这人蛇会讲话，当地的方言和标准的北方话诧异挺大，希林勉强能听懂几个字。他继续往犄角旮旯的地方跑。想不到这人蛇在没水的地方移动得也很快，长尾巴拍着梯子扶手，咣当咣当地冲过来。本来这些陈腐的老木头就不结实，他经过的地方全都一路狼藉。

    少年飞速狂奔一阵，再要走也没路了。梯子断了，前面都是大船的墙壁，无处下手，怎么走？

    人蛇的三叉戟又戳过来。这次他没有投掷，手握着武器朝希林胸口戳。每一下都又稳又狠，真是个老练的战士。

    “无处可逃了？”希林绝望地扫视四周。“那个地方可以吗？”

    船舱里还有一盏吊灯。蜡烛早都没了，剩个铁链挂着一圈铁环。一根铁链另一头挂在距离希林不远的地方，是为了换蜡烛的时候把吊灯放下来用的。

    “你尾巴那么长，手臂只有一点点，应该没法爬高吧？”

    希林抓着墙壁上木板的缝隙，小心逃离断掉的梯子，一点点爬上铁链的一端。然后他手脚并用，像一条菜青虫一样攀爬铁链，朝着吊灯的方向蠕动。

    人蛇急了，他确实不会爬铁索。举着三叉戟瞄准希林，又是奋力一掷。希林抽出长剑横着一挡。那长戟力道甚猛，他整个人带着铁链跟着摇晃。但好歹是挡下了，三叉戟顺势落水。离着太远，人蛇的尾巴尖都捞不到。

    （所以涨点记性下次用罗马标枪吧，大哥）

    “嘿嘿。”希林做个鬼脸。收起长剑接着逃，一直爬到吊灯顶上。他自己坐稳了之后也非常发愁，后面可怎么逃呢？他们这么多人（海妖），一直僵持也不现实啊。

    人蛇被激怒了，双手抓着铁链大声咆哮。他可不管那么多，尾巴卷到铁链上，硬是爬过来了！

    希林一看不好，举着剑随时准备攻击。就在最紧要的关头，陈年的房梁禁不住这么大块头的海妖，天花板开裂，整个吊灯都脱落下来，那二人一并落水。

    回到水里，可又是海妖的天下了。希林没扑腾几下，就被蛇尾巴卷起来。

    人蛇把他缠得死死的，高举出水面。自己又找回了三叉戟，得意地审视着希林。

    希林的胸口被勒紧，完全讲不出话，绝望地看着人蛇，心里在做最差的打算：如果只是被他戳一下，以自己的不死肉身还能装死再伺机逃跑；可如果当场被他撕碎了吃了……就不晓得撒耶坦还有没有回天术了……

    人蛇胜券在握，就不急着刺杀了，而是仔细检查一番刚刚被自己砸毁的囚笼。水面上漂的到处是尸体，所有的生鲜都毙命了。翻看每个人的脖子，自然都是希林留下的划痕。

    “全都是你干的？”人蛇挥动尾巴，将希林拉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