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话事人正文卷第二十九章雁过留声不过林泰来从白美人家天香门走向巷口时,几步后又停住了,他总感觉还少点什么。
于是林泰来又转身返回去,重新站在天香门里,一干还未散去的护院顿时又紧张起来,齐齐盯着林泰来。
林泰来朝着院内大喝道:“今日我替你们白家解了围,为何一点谢意都没收到?”
按道理说,林博士今天把捣乱又难缠的张幼于弄走了,算是帮了大忙。
此院的老鸨子或者管事大忘八,应该出面招呼几声,请进去喝杯茶水,表示一下感谢。
喊了几声后,院里还是没动静,仿佛那些长袖善舞的老鸨子,曲意逢迎的忘八都是人间幻象。
林博士有点生气了,虽然自己是个没钱没势的底层人士吧,但对方这是有多看不起自己?
他便冷笑着骂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如此狗眼看人低,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护院打手们顿时有点慌了,虽然他们人多,但一点信心都没有。
难道今天为了一点薪资,要全部捐躯在这里?
林泰来蓄势待发,一步一步向前走,白家的护院打手们惊慌失措,一步一步向后退。
林博士一直走到了门房边上,又很有节奏的喝道:“今日,白家对我林泰来无礼!一切,都是白家逼我的!所以,接受我林泰来的怒火吧!”
两个跟班张家兄弟立刻上前,娴熟的将铁鞭往坐馆手里塞。
林博士不满的瞪了眼张家兄弟,这默契还需要磨合啊,看不出他走到门房边上,是为了什么吗?
这种地方,经常有文人墨客往来,所以门房也放了笔墨,方便访客留字。
只见林博士推开张家兄弟,在门房桌上抢了笔墨,转身就在大门外白墙上写字!
护院打手们:“......”
这位壮士,你如果又想题诗就早说啊,吓唬他们这些可怜的打工人作甚?
有个打手问头目:“咱们就看着他胡写乱画不管?”
头目不耐烦的答道:“写字那属于文人的事务,不归咱们这些护院打手管!”
那很敬业的打手又说:“可咱们真不拦着他也不好吧?上次那一首,就坏了白姑娘的名声。”
头目很机智的说:“你我又不认字,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万一是褒美白姑娘的呢?”
其余打手们顿时就认识到,他们和头目之间的差距了。
在大门外墙上,林博士一挥而就,写了两首诗,扔下笔就走了。
上次开总结会讨论得失时,唐老头说到过的,前戏、高潮之后要有足够的余韵,好让人回味。
别人是名士,说走就走了无所谓,不差这点曝光度。
而自己这样的无名之辈,平时根本没有曝光度可言,不留点什么痕迹,谁能知道自己曾经和名士谈笑风生过?
这就是林博士去而又返的原因,正所谓雁过留声!
刚才奇装异服的张幼于在这里闹腾时,就有不少人围观了,此时还有看热闹没走的,立刻就涌上去看诗词。
只见第一首是:“答冯文所公戏作......一棒醍醐灌澧泉。”
第二首题目是《与张幼于公戏言可憎》,正文是:“世间何物最堪憎,蚤虱蚊蝇鼠贼僧,船脚车夫并晚母,臭鱼烂虾清倌人!”
题目里又是冯文所又是张幼于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硬蹭!
看完了后,人群里便有人叫道:“跌了跌了!白美人的出阁身价又跌了!
上次说猫儿叫春,这次又对应臭鱼烂虾,价格怕不是又要腰斩!连我都可以考虑出价了!”
又有人讥讽道:“你眼里只有清倌人三个字,浑然看不到前几句对这世风的嘲弄?
啊,对了,白状元身价跌成这样,不知道最后到底花落谁家啊?”
护院打手们姗姗来迟,很职业的拿着工具准备刮墙,将两首诗词毁尸灭迹。
但他们忽然发现,不远巷口有个高大威武的身影,手里把弄着铁鞭,和蔼可亲的盯着这边......
林博士一直在巷口站到了下午,才心满意足的施施然离去。
果然想混文坛,首先就是能打,不能打就没得混!
如果自己镇不住场子,墙上的诗词保存不了一会儿,追读数据肯定上不去。
前面几篇诗的追读数据不行,是不是因为当时自己走的太早,很快就被清除了?
所以自己是不是应该旧地重游,把那几首诗再写一遍?
来到县衙后,进入东院粮科公房,向章粮书抱拳为礼,禀报道:“在下从校书公所回来了!”
章粮书抬起眼皮,问道:“为何如此之久?结果如何?”
林书手如实答话说:“在校书公所遇到了贵人,贵人被我才华所折服,仗义疏财替我斡旋一二!
其后有本地名士张幼于到花榜状元白美人家惹事,校书公所也束手无策。
于是我再次用才华折服了张幼于,替校书公所摆平了这次事故,然后就算和校书公所和解了!”
“放你的屁!”章粮书拍案喝道:“张幼于虽然疯疯癫癫,但是个天才,怎么可能被你的才华折服?”
然后又听到章粮书说:“别以为我是个瞎子聋子!我也派了人去校书公所大门打探的,亲眼看到你手持凶器连伤十几人!
然后又亲眼看到你捏碎了张幼于的酒葫芦,还掐着张幼于的脖子威胁他!”
他本来是想给林泰来这个新收的马仔一点教训,算是敲打一番,让桀骜的林泰来长长记性,学学怎么当小弟。
可是没想到,林泰来没吃到教训,反手又把对方教训了。
林书手辩解说:“你派的这探子也太片面了,眼见不一定为实。”
章粮书不听解释,训斥说:“我是说,让你去赔礼!你知道什么叫赔礼么!”
他生气是因为林泰来服从性太差,眼中毫无纪律,总是擅做主张!
林泰来嘀咕说:“子曰,不知礼,无以立也;兴于诗,立于礼;礼之用,和为贵;动之以礼,善也。
在下今日一切行径遵循圣人教导,结果也很好,怎么就不知道什么叫赔礼了?”
章粮书:“......”
糟糕!听不懂他说的话!掉书袋可能还不如这个社团打手!怎么办?
这届年轻人太难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