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点酒，微醺的金尚装作精力不济，没听懂的模样，糊弄过去了。
    吃饱喝足后，金尚和家里人通了电话报平安，简单洗漱过后，早早休息了。
    “真是个有点奇怪的城市，轻轨在天上跑，地铁穿过高楼大厦，船在桥上行驶，出行不是在上坡就是在下坡；现代化与老旧衰败并行，忙碌的市井之徒和游手好闲的街溜子相安无事；既保留了本地特色，又兼容了天南海北的各色文化传统。听说这里是少民种类最多的几个城市之一，真是难以想象，一座建造在高低不平的山头上的大号县城，但又透着由内而外现代都市的活力……”
    “‘活力’这个词，实在是太准确了，我们都是长期待在京城，习惯了首都的‘厚重’，对这种不太严肃的风格，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的。”
    “如果非要做个区分的话，我还是觉得，这是一座非典型的南方城市，和华中，华东有着截然不同的味道。”
    “以前不觉得，见多了，倒是能很明显地体会到南方人和北方人的差别，文化和方言、习俗上的不同都是其次，两者在精神状态上，对社会定位，自身认知都有极大分歧，这么大的地盘，强行捏合成一个整体，塑造成一个国家，一个文明，还真是不容易。”
    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互联网，对偌大的东方大地来说，重要性其实不弱于书同文，车同轨太多了，它能事实上将几代人都不产生直接联系的族裔，在一个平台上交流，彼此沟通，消除误解。
    基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供电，树铁塔，装天线，布基站，人能不能过，货能不能流动暂且另说，大家不能像过去一样，以一个个孤岛拼盘的方式捏合在一起。
    扫视之间，焦点落在一个挂在电杆上，带着特殊表示的铁盒状设备上，那是为移动市话装的信号站，为小灵通的使用提供信号的。
    顺着金尚的视线，齐招云也看了过去。
    “看样子，这边的推广还不错，渝州人的包容性还不错，能够很快接受新事物的诞生。听说这里的常住人口，已经过两千一百万了，哪怕只拿下一成的用户市场也很可观，也许，再过不久，就会收到小灵通用户数量突破一个亿的报告了。”
    这一世的小灵通发展速度，远超前世的斯达康，关键的差距就在于今夕文化的实力要更强，而且敢于大手笔投入，在没有充分的市场论证和小范围试点，就直接推广全国，而且是全方位无死角地做优惠拉用户。
    压根就不用三年增速趋缓，五年达到巅峰，从立项到现在，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就走完了前世的同行三五年的路。
    “这玩意，就是一个快鱼吃慢鱼的爆发市场，在别人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全力施为，用不到两年的时间，将全国市场吃得差不多，就差不多达到目的了。”
    原本发展还很平稳的移动手机用户，都受到了些许影响，好在手机和小灵通的用户重合并不多，两者不是非此即彼，可以相容的，相比之下，依然占据着很大市场份额的寻呼机，才是瘦死的骆驼，比还没有长大的小马驹厉害多了。
    声讯台的前景，已经有点不妙了，但普通人和从业者，还不怎么能体会到这一行的快速衰弱，估计还要过个一两年，才会有明显的市场反应。
    “金总的眼光果然犀利，知道这个小东西能赚大钱。”
    “也不知道这种旱涝保收，稳赚不赔的生意，还能做几年。”
    希望老黄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不对，是活到一百二十岁吧，多为金少爷保驾护航几年，双方也是各取所需嘛。
    “不说这些了，昨天晚上，那个马经理想让我入股熊猫科技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人生地不熟，没有将路子探明，还是不要瞎折腾比较好。”
    营商环境，承诺能否兑现，优惠政策，人力物力，教育资源，物价和工资水平，都是需要重点考量的标准。
    更重要的是，必胜客，无敌手，不倒翁之类的到处都是，能不能接纳金尚和今夕文化一起赚钱，还是个未知数。
    掏钱容易，回本就难了。
    什么同股同权，董事会，监事会，第三方会计事务所等等，可玩的套路很多，规矩是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才讲究的，一旦实力不对等，违约的代价不高，好处却让人眼红，那么所谓的协议契约就很难讲有多大用处了。
    “确实不应该贸然下场，熊猫科技……没有我非要不可的东西。”
    现在去玩造车？
    缺个角的苹果都玩不转，每年几百亿几百亿的投，烧个十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这可是比当下建晶圆厂做芯片还要大的坑，金尚这种小胳膊小腿，就别往里面瞎搅和了。
    什么，熊猫科技只有一百多亿市值，咬咬牙就能买下来？
    真以为名义上持股，你就是说得上话的股东了？
    资本市场，天真也要有个限度。
    更何况是汽车这种牵连甚广，上下游产业链极长，带动周边配套，提供就业相当惊人的重点行业，一个“兹事体大”都不足以形容其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
    如果这家汽车厂真的扛不住，破产重组了，金尚还真不介意将其品牌商誉，造车技术，厂房机器和熟练技工搬到老巢重建个新的。
    现在嘛，还要再等等。
    “如果将公司视作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树苗，那么其立足之本肯定在京城，根须要往北，往西蔓延，而枝叶则要往南伸展。”
    “金总这个形容，还是比较贴切的。”
    作为京畿地头蛇，不在当地扎根，怕不是要人离乡贱，根须往北，往西蔓延，因为这些地方资源丰富，地广人稀，竞争压力不大，有助于吸收足够的矿物营养，而南方地区经济发达，民间活力充沛，更适合着做事业赚钱，犹如枝繁叶茂，阳光充沛，正好进行光合作用，充分利用北方的资源，完成一整套内部循环。
    “这几年，环渤海港口城市的重工业越来越发达了，尤其是平洲附近，钢铁产能飙升到了极为夸张的地步，且占据了海运优势……”
    就以京城钢铁厂为例，虽然地处首都，事关重大，可这玩意明显量大从优，且对成本十分敏感，现在还没到炼钢一公斤，不如卖一公斤猪肉的地步，可那也是迟早的事。
    从港口将铁矿石和煤炭运进京，冶炼后再运到平洲港口，装船发运到全国，甚至是全世界。就这么几百公里的铁路运输，来回一趟，就意味着京城钢铁厂的成本凭空上涨一大截，利润活生生下降了，竞争力削弱。
    听着金尚娓娓道来，一个个讲述在京的工业大厂的优缺点，齐招云陡然间若有所悟。
    “金总的意思是，随着京城的城市化不断推进，非首都职能，将会不断往周边疏散，不是非要在京不可的工业项目，可能都不是未来发展方向？”
    “这是必然的，城市化不可能无限膨胀，当第三产业的占比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时候，京城就会变成一个集idc，互联网科技，高端服务业，金融等为主的超级都市。”
    这不是去工业化，而是将非必要集中的产能迁走，毕竟北方地区缺水的现状是实实在在的，这里没有五大湖，超级淡水资源北海离得也太远了。
    为了平衡南北，金尚和今夕文化在北方不断发力，寻找新的增长点，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
    新能源，it电子，芯片半导体，城市集约化生态养殖，植物工厂，垃圾回收再利用，数据中心，服务业，高端品牌化战略，中央商务区，大型购物中心，影视娱乐，旅游地产，金融保险等等，对水资源和地理条件的需求都不是特别高，十分适合作为首都的配套。
    未来很可能要加上电动化和智慧城市概念。
    至于钢铁，冶金，煤化工，附加值不高的轻手工业，要么迁往周边卫星城市或者郊区，要么去南方发展。
    至于北方其他城市，如何发挥出自己的优势，完成产业升级，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至于眼前抛来橄榄枝的熊猫科技，抱歉，时机不对，金尚的事业重心，还没有到往南偏移的时候，今夕文化这一棵“小树苗”还不够壮，无力将触手伸到这么远的地方。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金尚手边的电话响了，抄起手机接通。
    “喂，快到了？很好，待会我们就过去……”
    “‘水鸟号’快到了，等会就去码头汇合，然后好好在这大江上游玩两天。”
    “那我就托福，蹭一蹭金总的游艇了。”
    只是纯粹借着公事出来玩玩，绝对不是要开什么游艇趴。
    长江上游的金沙江段，鱼类资源很丰富，三种典型的鲟鱼产卵地都在这边，前世同期，白鲟和中华鲟基本见不着，也就长江鲟勉强还行，白鱀豚已经难觅踪影，岌岌可危，江豚也很少见。
    “保护措施，还是见效了的，不过，人类活动的破坏还是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这一世因为长江中上游的大型水电站项目滞后，葛洲坝的各种论证，包括环保等问题，争吵不休。
    洄游路线没有打断，使得这些水中的“活化石”还有一线生机，以后就不好说。
    “我一直觉得，《进化论》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描述还是很有道理的，可是，因为人为因素而导致的物种消亡，还是挺让人可惜的。”
    二三十年前，捕捞比现在狠多了，一年捞上来二三十万尾各种鲟鱼，再大的种群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再加上各种开发，河底采砂等，导致环境突变，很多本地物种一时半会难以适应。
    其中，白鲟是最有可能消失的“长江鱼王”，其他也受影响颇大。
    好在自九三年开始，有关部门开始采取积极有效的措施提供保护，止住了加速消亡的态势，可这也只是有限缓解，没有解决根本难题。
    金尚让人用水桶提了一大桶江水上来，可以看到里面有不少包含鲟鱼幼苗的小鱼，它们会一边长大，一边往东而去入海，待长大了，再逆流而上，回来繁育后代。
    “这玩意能不能养？”
    “目前似乎没有人工养殖成功的案例，长江鲟勉强做到了人工有限干预，促进自然繁育，其他的，没听说过。而且这玩意原则上不让私人养殖，超过多少条要承担责任的。”
    “那我成立一个动物园，濒危动物保护中心，或者公益生物研究机构，可以试试吗？”
    “这……不是我的专长，要去问问这方面的从业者，查一查资料和过往判例。”
    “那……算了吧！”
    因为有“金手指”，金尚大概率能保护这些濒危动物一阵子，可这有什么用？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全世界每时每刻都有知道的不知道的动植物在消失，金尚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管？
    有限的人力和物力，尤其是“金手指”力量，是惠及人的，不是管这些野生动物的。
    “听说北方有人工养殖的鲟鱼，是从国外引进的，很好吃，回去就尝一尝，确实不错，咱们也养一批，专供公司发福利。”
    “我打听一下情况，再来汇报。”
    “不着急，这都是小事，回去后，内容事业部有一份调查报告，你去研究一下，今夕音乐，今夕视频，今夕游戏和今夕文库，统计了一批侵权的同行，你准备起诉，又到了一年末尾，得杀鸡儆猴，震慑一批跳得最欢，毫无正版意识的搅局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