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天空无缘无故下起了大雨,羽鲜道:“草原上的天气时好时坏,这场雨过后小妹留下的痕迹恐怕再难找到了。”言语间尽是绝望。
“分头找,说什么要把她找回来!”
“这……”羽鲜为难了,他虽然给了赵遵很大的自由,起居行动还是在自己的监视之下,若放任赵遵独自行动,他要是跑了,左贤王的谈判便成了笑柄,还有之前虚构的与周人的大战谎言也将不攻自破。以前赵遵之所以配合不逃,担心左贤王报复周军俘虏是一方面,更多的恐怕是他不懂得草原生活逃不出去。如今他在草原生活了数月,又得了典鸢这个草原上的雄鹰,心一横说不定就走了。
“我若想走你这百十来人未必挡得住我!”赵遵看出了羽鲜的担忧,直白地说,“你兄妹待我不薄,赵遵是有情有义之人,不会见死不救。”
羽鲜回想起赵遵去救恒罗莎时的决绝,顿感愧疚:“如此,我们兵分五路,以十日为期限,在草原和林地相交的地带点起大火为号!”
赵遵与典鸢二骑朝着正北方而去,大雨过后有些地方的淤泥可及马腹,行了半日二人停下来休息。
典鸢结结巴巴的说:“已经把……把他们甩开很远了,现在走谁……谁都拦不住你了。”
能说出这话说明典鸢虽然拙嘴笨腮,但不乏聪慧,赵遵对这个新收的悍将越看越喜欢,不厌其烦解释道:“大周和匈奴正在做战后谈判,我是左贤王最重要的筹码,现在我要是逃了无非是早几个月回家,谈判却会因此搁置,大单于借此机会集合其余各部打压左贤王。看似内斗,实际上把原本离心的匈奴各小部推向了实力严重受损的大单于,大周对大单于主力的歼灭战便失去了意义。我若能把那几十个贵族换回来,等同于给大单于添了几十个仇家,大单于的实力将进一步削弱,很可能引发内讧。”
赵遵也不知道典鸢听懂了多少,又道:“我是俘虏,又杀了左贤王几个儿子,人家待我如客自当报答。”
这句话典鸢听懂了,一指不远处的森林:“我若是那个女人,在草原上迷路找不到方向便会去森林里面,那里更容易填饱肚子。”
二人很快就深入了这片古老幽深的森林,“我感觉到了邪气,这片森林充满了诅咒!”典鸢崇尚巫邪之术,森林中的瘴戾之气令他很不舒服。
赵遵他们盲目的在森林里走了两天,赵遵开始后悔了,鬼知道这片森林有多大,和羽鲜有十日之约,晚了时辰怕他又要疑神疑鬼了。
“小心!”典鸢一把推开了走神的赵遵,他坐下的马儿被树后弹过来的类似弓弦的铁丝斩掉了脑袋。赵遵暗道一声好险!这无声无息的机关比真刀真枪还可怕!
“低头!”典鸢高高跃起将挂满倒钩的巨网撕碎,又将飞来的巨木撞开,随后便是十几根鱼骨箭贴着赵遵头皮掠了过去。
典鸢把撕碎的网拿在手里看了看:“这不是捕兽用的,像是……像是有人在设伏!”
赵遵惊魂初定:“好悬让人剃了脑袋!设伏?伏击谁啊?这地方还有别人?”
典鸢一掌打在自己坐骑的头上,马儿当即毙命:“上树!”典鸢将两匹马的马鞍扯下扔进草丛,然后爬上了大树。
赵遵摇头苦笑,典鸢的行事与众不同,他把生杀看的好像吃饭睡觉一样,这是在草原,若回了中原可要好生调教,不然在京城随便打死人可就麻烦了。
果然片刻之后几个打扮古怪的胡人跑过来查看机关,几个人翻看了一下马尸又在附近转了一圈,重新布置好陷阱便走了。
二人从树上跳下来,赵遵问典鸢:“他们是匈奴哪个部的,怎么穿着如此古怪?”
典鸢望向几个人消失的方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们是室韦人,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可以断定他们正在围捕一个人。”
“哦?何以见得?”
典鸢指了几个方向:“他们分散到这几个地方,都是扼守森林最深处的必经之路。我在树上看得仔细,东边是高山,西边离草原很近了。我们来的南边看守相对薄弱,他们的人都集中在了北方,说是围捕不如说围堵来的确切。”
赵遵明白了典鸢的话意:“如此布置抓不到人,却能围困住他,目的就是不让他北还!”赵遵有点泄气,他不想卷入外族的内斗。
“失了坐骑回去也难啊!”典鸢道。
赵遵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杀马的时候你可不手软啊,怎么又心疼了!”
“室韦人是养马的好手,杀了再去夺嘛!”典鸢的强盗逻辑让赵遵很是无语,不过要想回去或者继续寻找桑暮歌,马是必不可少的。
两个人摸向了室韦人离开的方向,约莫二三里就见到了一个可供五六人居住的小营地,两个来检查机关陷阱的人正在向一个体型魁梧的人汇报情况。帐篷后面有几匹马,无人看管正悠闲地吃草。
赵遵大喜:“有马了!”
没想到典鸢却摇头道:“室韦人的马没有马鞍,马儿性野难骑,我们就算偷了马也走不快,室韦人的箭比匈奴人还准,我不喜欢乱飞的箭矢,不喜欢……”
赵遵好悬又被他憨气的话语逗乐:“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那怎么办,这可是你的地盘,你想办法。”
典鸢想都没想,一指更深处的森林:“被如此多的人围困,此人肯定不简单,我们解救了他,他肯定会帮我们的。”
赵遵道:“你怎么能断定他会帮我们?”
典鸢慢慢退进了密林:“他要是不答应就打到他答应为止,不然就砍了他的脑袋交给这些人,回报也不错!”
典鸢的头脑简单粗暴实用,赵遵也以为然,二人轻松绕开为数不多的看守,进入密林更深处,那里古木狼林,潮气逼人。
典鸢凭借不知道哪来的直觉,一步步的接近他心中的目标,果然他们闻到了血腥气,一头鹿的骨架出现在水洼边上,骨头上有明显利器割削的痕迹。
“啊!”一个高大的室韦人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不由分说举起木棒就打。以他的体格和气力也算百人敌了,可不幸的是他遇到了赵遵和典鸢。
赵遵理都没理他,绕到了石头后面的山洞里,室韦大汉嗷嗷怪叫却被典鸢当孩童一般戏耍,不停地摔跟头,若不是典鸢觉得他还有用处,一出手就怕就要了他的命。
“别打了!”
失踪了多日的桑暮歌竟和赵遵一起走出了山洞,听到桑暮歌的呼喊,室韦大汉停止了攻击,气哼哼的看向典鸢,脸上露出了畏惧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儿,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少天了?”赵遵终于有机会开口询问桑暮歌。
桑暮歌也一肚子怨气:“去找你的胖女人去吧,我的死活不用你管!”
赵遵神色一暗:“她不在了……”
桑暮歌一愣,低下了头,随后讲起了迷路之后的经过。桑暮歌不顾嫂子的阻拦去追赵遵,结果半天功夫也没追上前面的众人,然后就偏离了方向闯进了森林,误打误撞结识了室韦大汉和他即将临盆的妻子,三个人在洞穴中度过了数日,期间桑暮歌帮同为匈奴人的室韦大汉的妻子接生了一双儿女。
赵遵好奇的问室韦大汉:“你的身份不一般吧?”
室韦大汉并不隐瞒:“你妻子是我们一家的恩人,你也是我的朋友。我的名字叫速台,是室韦须难部酋长的小儿子。”
赵遵对室韦一无所知,他看向了典鸢,典鸢也是一脸懵。速台接着说道:“我父暴亡,依照我们室韦幼子守业的传统,我应当继承父亲的遗产,结果我的大哥却在我携妻子求医的路上设伏截杀,我的部下都死了,只得带着妻子躲进了森林。”
赵遵道:“你哥哥的部下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为何他们不来杀你?”
速台道:“几天后就是我们重要的太阳节,到时候我不出现,大哥将继位,所以只要拦住我就行了,省得落个骂名!”
“你……你帮帮他们,这对小孩子是我亲手迎到这个世上的,我不想让他们在暗无天日的森林里度过余生。”桑暮歌难得向赵遵求助,实际上她被速台误会成赵遵妻子的时候,内心愉悦的让速台的妻子都看乐了。
赵遵道:“这不难办,南边的守卫很空虚,我们可以冲出去和你哥汇合,借助匈奴人的势力送速台夺位。”
速台立刻摇头道:“室韦和匈奴素有嫌隙,我们兄弟之争请外人帮忙视为不忠就算战胜了哥哥也得不到人心。”
“我有主意了!”赵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众人皆眼前一亮。转天清晨林子外的大帐中,一个络腮胡的中年人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呼唤外面的人进来伺候,结果一连几遍都没人应答。他披上外衣刚走到帐门口被被人绊倒从后面捆了个结实。
络腮胡被押到林中的空地,他的几十名手下已经跪了一地,速台正一脸阴沉的看着他,络腮胡心说完了,把头一低在那儿等死。
“阿里布叔叔,你是我父亲最忠诚的安达,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可你为什么背着良心来害我,速台无罪啊!”
阿里布头低得更深了,他心中有鬼,和速台的大哥勾结只是因为他许诺的牛羊更多,这个难以启齿的理由让他背叛了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