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遵一个月没回家了,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老管家第一时间竟然没认出他来,赵遵先好好洗了洗,换了新衣服,才又变回了翩翩君子的模样。
老管家为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赵遵邀请他共饮,老管家是长安本地人,活了六十多岁,是长安的百事通。赵遵便向他询问起了龙虎会的事。
老管家一愣,说:“好好地少主为何问起龙虎会啊?”
赵遵道:“我只是好奇,因为这几日常听人提起龙虎会,才问一问。”
老管家道:“龙虎会是长安乃至全国最大的黑帮,其前身是渭河上打家劫舍的水匪,已经存在了二三百年了。经过上一代帮主臧龙和他弟弟藏虎几十年的努力经营,如今的龙虎会独霸长安的赌坊和码头,势力非常大,据说控制着上千帮众,不过虽然是黑帮,但很少做违反乱纪的勾当,从不欺负老百姓。”
赵遵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龙虎会不欺压良善,那……那还叫黑帮吗?”
老管家笑道:“奇怪吧!没有人可以撼动龙虎会的独霸关中的地位,他们干的是最有油水的赌博行当,日进斗金,还用得着抠老百姓那点小钱吗?”
赵遵又问老管家:“龙虎会的瓢把子会武功吗?”
“那当然!”老管家非常惊动的说,“藏家可是武术世家,你想想,在长安这个百万人口的都城做黑道总瓢把子能没两下子吗?藏家的硬气功天下第一,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你父亲曾经夸赞过臧龙藏虎兄弟的武艺,他说单论气力,藏家排第一!”
赵遵道:“龙虎会势力这么大,难道官府就不管吗?”
老管家道:“嗨,哪朝哪代没有黑道流氓啊,龙虎会经过很多血腥杀戮统一了各帮会,如今长安一片祥和,官府不愿意打破这种局面,而且目前看来没有人可以替代龙虎会。”
赵遵说:“我怎么听说龙虎会净干坏事呢?”
老管家说:“不能吧,我已经快十年没听过龙虎会动武了,臧云治帮甚严,手下人胆敢作奸犯科他绝不会轻饶的。”
“臧云?龙虎会的瓢把子不是臧豹吗?”
老管家道:“龙虎会的瓢把子是藏虎的儿子臧云,臧龙的儿子臧豹也是一个狠角色,不过龙虎会名义上的主人是臧云无疑!”
赵遵想了一下,臧豹的名字是师父魏平君告诉自己的,他老人家掌握的东西普通百姓未见得知道,于是问老管家:“龙虎会的帮址在何处,你可知道?”
老管家皱眉道:“这个没人值得,毕竟人家是混黑道的,老窝不会轻易让人摸到,不过祥龙赌坊是藏家的祖产,八成就在那儿!”
“啊,祥龙赌坊?城南的祥龙赌坊?”赵遵不敢相信的说道。
“是啊,少主也知道那个地方?”
赵遵点点头:“我去过两次,那赌坊里的人可不一般啊!”
老管家点点头:“祥龙赌坊有三个门,一个进普通赌客,一个进商贾富豪,一个进达官显贵,赌资一个比一个高,我曾经跟你父亲去过,在那儿赌钱可真是享受啊!少主也有赌性去玩玩吗?”
赵遵笑道:“改天去试试运气!”喝了几杯,赵遵又问老管家知不知道龙神观,没想到老管家真的知道,他道:“龙神观啊,我知道,城北最大的道观,是供奉渭河龙神的神庙。香火极盛,不过在几十年前本朝高祖登基伊始的年号也叫龙神,犯了冲,于是龙神观更名为镇河观,这都是四五十几年前的事了,年轻的根本没听过龙神观的名字。”
“镇河观?是不是香料市场西边那一整片的大道观!”赵遵问道。
老管家说:“正是,镇河观中不止供奉渭河龙神,还供奉药神、广子仙君等等十几个神的神位,周围又有香料市场和市集,每天求神明保佑的信徒不计其数,非常热闹!”
赵遵一皱眉,这帮奸猾狡诈的贼会把丹房修在人口如此稠密的地方吗?这也太容易暴露了。
第二天赵遵穿了一身不显眼的衣服,天刚亮就到了镇河观的门前,等到了一看,嚯,门口已经等了上百人了,还有不少出摊的小商贩,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早来都是上香许愿还愿的信徒,赵遵也学样子买了不少香火,雄鸡叫三声镇河观的大门终于开了,香客们一拥而入,各奔自己信奉神祇的殿宇而去,都想烧头一炷香。
赵遵随着人流到香火最盛的几个神殿拜了拜,太阳升起镇河观的游客越来越多,赵遵扮做普通游客的样子,一个大殿一间屋子的挨着逛,进殿就磕头,见神像就烧香。
镇河观是长安最大的道观,据说有三百间屋舍,最灵验信徒最多的神都供奉在前面几进院的大殿中,后面的院多是神仆、次神和各地方小神小仙的庙堂,规模不大,香火也不旺,不过也都有几百年的历史,游客都愿意花时间来看看,不过相比前院来说,就冷清多了,到了最后面的地方小神的神殿,几乎就看不到人了。
赵遵仔细的观察着每间神殿里的道人,发现他们的确是普通的修道者,以年幼者居多,逛完最后一个殿宇,就是后墙了。
赵遵见后墙东侧门有人进出,便走了过去,刚到门口就被一个十几岁的小道童拦住了。
“香客,这里是观中师父们休息起居的地方,游客止步!请回吧!”
赵遵偷眼观瞧,东侧门出出进进的都是道士,院里晾晒在被褥,确实是居所,赵遵忙退了出来。
西侧还有一个小门,那里无人把守,赵遵走了进去,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片矮松林,松林中是一个接一个的坟茔,从碑文上看都是历代修道之人的埋骨之所,在松林的尽头矗立着一个小院落,门口站着两个小道士。
两个小道士见有外人过来明显有些慌乱,赵遵抢先一步施礼道:“两位小师父好?”
两个小道士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看就缺乏待人接物的经验,为首的一个忙还礼道:“香客,这不是游览之所,你请回吧!”
赵遵笑道:“我祖母乃是镇河观的忠实信徒,前年她许下大愿,如旧疾痊愈则拜遍每一尊神,而今祖母身体康健,特命我来为她还愿,我一早就来了,前后殿的神像都拜了,听一个老道爷说后院还有一个神殿,我特意来拜一拜的!”
小道士说:“这不是神殿,只供奉了一个药神爷爷的泥胎塑像,您还是……”
赵遵道:“祖母心诚,嘱咐我一定每一个神像都拜到了,才算了还当日之愿,如今就这一处了,您就通融一下,我磕个头就走!”说着拿出一块银锭就往两个小道士手里塞。
另一个道士爱财,一看到钱,就劝道:“师兄,这位施主仁爱孝顺,是来还愿的,我们也不能太不近人情了!”
那道士说:“行吧,师弟你就陪施主进院拜一拜,拜完快点出来,让师父看见就麻烦了!”
“多谢多谢!”赵遵连连称谢。
小道士把赵遵领进了院,院子不大,三间房,东厢供奉着药神爷爷的泥塑,日久年深无人修理都快裂成两半了,另外两间房的房门紧锁,不知为何。
赵遵向药神爷爷的塑像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回到院里问小道士另两间屋中可有供奉的神明。
小道士不敢得罪这位有钱的公子,说道:“这间药神爷爷庙原本是做柴房用的,前几年有个游方的老道爷来到了观中,观主安排他住在了这里,可上个月他突然暴毙,这里就空啦!”
赵遵顺着门缝看进去,两间屋空空如也,心说就算人死了也用不着清理的这么干净,分明是销毁证据。赵遵的眼不停地在院中扫视,突然他看到正屋石阶上有一块黑色的灰迹,像是被踩碎的木炭。他眼珠一转,悄悄拿了一块碎银子在手里,用劲力将银子弹进了草丛,小道士见赵遵参拜完了神像,就说:“施主,咱走吧,这院里刚死了人不吉利!”
“好!”赵遵作势要走,突然一摸口袋,“哎呦,我的银子丢哪儿去了?”
小道士一听到银子,耳朵就立起来了:“我帮你找!”
赵遵装模作样的原地转了几圈,小道士则屋里院里一通忙活,终于在草丛中找到了那块银子,趁赵遵不注意赶紧塞到了袖子里,然后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施主,没找着啊,您是不是落在别的地方了?”
赵遵心中好笑,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哦,可能是买香火的时候丢了,小钱,无所谓!”
小道士心中暗喜,殊不知赵遵已经在他找银子的时候用手帕将碎木炭收了起来。离开小院后赵遵找了无人地方拿碎木炭取了出来,仔仔细细嗅了半天,果然闻出了那熟悉的药汤般的味道,而且比之前在僵尸身上闻到的更纯更浓郁,由此可以断定钟山挖出的僵尸体内所产的尸丹就是运到了这个小院,在此炼制丹药的。赵遵猜测前些天死的那个老道就是吴兰的师父虚灵子!十有八九又是灭口!
如今人也死了,丹房丹炉又被彻底清理,可赵遵不愿意就此放弃这唯一的线索,他心想镇河观中必定有知情人,而且他还留在观中,不然也不会杀死虚灵子灭口了。这时一个大胆的计策在赵遵的脑海中生成了,他回到后殿东侧的道士居所,看门的小道士一看他又回来了,有点不高兴:“哎,我说这位香客,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你了,这儿不让进!”
赵遵微微一笑:“我不进去,我只是想见一下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