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虽然有必死的觉悟了,但一听要烧死自己,下场未免太惨了,胆一寒哆嗦的更厉害了。兀哈伊支见状大喊道:“七爷抖得厉害,多加点柴火,烧旺一点!”
护卫们作势要押走老七,老七忙挣扎着跪倒了赵遵面前,哀求道:“赵爷,您就别玩我了,有话您问,我说就是了!只求别让我死的太难看就行!”
赵遵点点头:“老七,跟我说实话,你在匈奴那边担任何官职啊?”
老七愣了好一会儿,才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您好像什么都知道,不错,我现在左贤王麾下效力!八年前,我手下的弟兄在戈壁北边的沙头沟伏击了匈奴人的商队,截获了大笔的金银,结果惹怒了派出商队的邱林当户,他调动大军围剿我的山寨,我受伤被俘,后来又把我献俘给了左贤王。左贤王听说我混迹戈壁几十年,留了我一条命,让我追随在其左右,几年下来立了不少功,获封百户。”
兀哈伊支了解匈奴政权内部的情况,说道:“匈奴百户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不过也衣食无忧是人上人,你放着官不当,跑去蛇头山当什么土匪啊?”
老七道:“说来话长,左贤王是匈奴仅次于大单于的二号人物,以往只有大单于的继承人才能获封左贤王,类似中原的太子,仅有当今这位左贤王历任三朝权势熏天。左贤王的领地靠近大周边境,他素有大志,觊觎大周的富庶的土地的财货已久,苦于无法攻破云中郡坚固的城防,一直未能得手。几年前新上任的大单于是左贤王的侄子,他忌惮左贤王的权利,处处掣肘让左贤王得不到足够的供给,极大的削弱了左贤王军队的战力。左贤王急于寻找铁制兵器,曾不止一次派专使到沙城谈判,但金彪极端固执,不肯加大铁器的贸易数量,激怒了左贤王。左贤王曾拟定计划攻下沙城,但又怕彻底失去了这个戈壁最大的黑市供应,日子更难过,于是派我回到戈壁寻找合适的代理人,替代顽固不化的金彪,伺机瓦解金家和辛家的联盟,如有可能渗透道云中郡内,收买大周官员,破坏云中的城防力量。我找到了以前的朋友崔让,名义上落脚在拔剑山寨,实则活动在沙城和云中之间,联络各股势力,后来我发现金顺这厮满腹牢骚,对金城主颇有怨言,我便找到了他,二人一拍即合决定合作,我帮他夺去城主之位,而他帮我大肆购入盐铁。有了钱金顺拉拢了几个不愿意受到城主控制的山寨,又在金家培植自己的势力,而老城主被新夫人迷得神魂颠倒,在她的包庇下,竟对金顺的所作所为毫无觉察。倒是金酉发现了黑市交易的异样,开始着手调查。金顺做事并不谨慎,他害怕事情败露就……”
兀哈伊支怒道:“你们就害死了金酉!”
“不,杀死金大少绝不是我的本意,通过半年多的接触,我发现金顺这小子阴损毒辣,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而且此人智技低劣,根本挑不起沙城的大梁,我更倾向于尽快逼老城主交出权利,让位给金酉,我再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使其就范,接受左贤王的合作条件。就在此时辛家同伙倒卖马匹东窗事发,被辛大少查得紧了,他狗急跳墙约见金顺,二人设计在大河滩牧场杀死辛大少,结果百密一疏让辛逊给逃了。收到这个消息后,我一面联络各家山寨围捕辛大少,一面亲自道揦子河畔布防,打听周境的消息,后来就让你抓住带回了沙城,谁知金顺这个蠢货为了自保竟毒害了金酉,又用毒麻药控制了城主,我听到消息之后十分震惊,可木已成舟无法挽回,我只能配合他提前举事了!”
兀哈伊支道:“狡辩,把责任全推到一个死人的身上!”
老七说道:“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还有必要扯谎吗?左贤王手下有十二三万精骑,拿下沙城也就是扎眼的功夫,可他不想就此失去这个和大周贸易黑市榷场,才派我来周旋!”
“先不和你争这个,我问你,辛家的内贼究竟是谁!”兀哈伊支逼问道。
本来一脸豁出去的老七突然犹豫了起来,这个秘密是他求活命的唯一筹码了,自然不会轻易说出来。
“是辛忠。”
赵遵这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老七指着赵遵“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第二字来,赵遵说道:“早在一年前辛忠便和左贤王做起了以箭镞换马匹的交易,你当时还在左贤王的身边,这交易你不会不知道吧。”
老七点点头:“当时辛忠一方以箭镞换取左贤王的宝马良驹,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但交易了两次之后这条路就断了,我曾不止一次问过左贤王原因,他始终不肯告诉我,而且这事极其隐秘左贤王很多亲信都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赵遵没有回答,继续说道:“你是左贤王在戈壁和沙城的代理人,辛忠是他在云中郡乃至整个中原内地的代理人,沙城像一只雁腿,吃着香却不管饱,云中郡却是一座宝山,兵器、粮食、牛马、人口,应有尽有!独吞了云中郡左贤王的实力将会大增,不再受制于人看大单于的脸色度日!”
老七瞪大了眼睛:“什么?左贤王要对云中郡下手,不能不能!就算是他也不敢轻易挑起对大周的战事!”
“那是以前,大周和匈奴十年没有大动干戈,谁也不想轻易挑起全面战事,而今大周天子秣马厉兵,对匈奴展开大规模会战已无法避免,这种形势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左贤王这条老狐狸怎么会轻易放过云中郡这块嘴边的肥肉?”
“可是云中郡素以城高池深著称,匈奴屡次对云中用兵,都无功而返,就算左贤王真要打,其声势必定小不了,为何直至今日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赵遵反问他:“老七,韦闯这些大青山烽火台的守卫是你的人抓来的吗?”老七摇了摇头。
“那是金顺的人抓来的吗?”
老七道:“量他也没这个本事。”
赵遵笑道:“那韦闯他们是自己穿过大戈壁来到沙城,又自己钻进恶臭的地窖的?”
老七一点就透:“毒麻药的配方只有辛家父子掌握,韦闯他们能安静的进城不被他人注意到,说明他们入城前就服用了毒麻药,是辛忠动的手脚!这小子疯啦,敢对大周官军下手,想毁了辛家百年的基业啊!”
“左贤王越过你和金顺直接指挥辛忠用诡计拿下了云中郡的屏障大青山烽火台,大青山烽火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左贤王下了一盘大棋,其目标绝不会是一个小小的沙城,而是要把北境的云中郡、失去的牧场和戈壁一网打尽!甚至还要攻入周境掠夺其他州县!”
老七冷汗下来了,这么大的事左贤王只字未向他吐露,赵遵接着说道:“云中郡城防营两个月前被人投毒,大青山烽火台被偷袭都说明左贤王的探子已经渗透进了云中郡的军营当中,云中郡不再像以前一样固若金汤了,更何况没了大青山烽火台的预警,匈奴大军突然袭击不出数日便可破城,到那时草原戈壁,你们的家园将变成人间地狱!”
“别说了,你别说了……”赵遵的话刺激到了老七的灵魂,“我当时答应左贤王卧底到沙城,只是想平衡各方力量,维持安宁的现状,让和我一样生活在草原戈壁底层的各族百姓能有安稳日子过,有口饱饭吃,不用沦为大国交战的牺牲品!为什么这一点点愿望都不能满足我们,为什么不给我一条活路!”
兀哈伊支见老七哭的如此伤心,不知该如何处置了,用眼神询问赵遵,赵遵对金城主的护卫说道:“先把人押起来,严加看管,但不要虐待他。”
“是!”金彪的护卫早已将赵遵视为天人,连请示都省了,直接把老七带了下去。
该杀的杀了,该押了押了,整个议事大厅只剩下了赵遵、金彪、兀哈伊支,金彪自从知道儿子的死因之后一直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之中,这会儿再也绷不住了,颓然坐倒老泪纵横。
“酉儿啊,是爹爹害死了你啊!我老糊涂啦,怎么不让我去死啊!”
赵遵坐下来拉着金彪的手说:“老爷子,你可不能垮啊,沙城的烂摊子还得您来收拾,您可得打起精神来啊!”
兀哈伊支也劝:“对啊,您这样消沉下去,会让亲者恨仇者快!咱还得给金大少报仇啊!”
“对,我要报仇!”
金彪擦干了泪水披挂上阵,亲自审讯金顺的亲信,刑讯逼供之下挖出了藏在金家的绝大多数反叛,共计七十余人,金彪盛怒之下下令将他们全部处死,整个金家为之颤栗,大权重新回到了金彪一个人的手里。
再说城里平叛的辛逊陈铎等人,他们派一支偏师守住沙城唯一北门,剩下的几百人以陈铎为先锋,由大到小、由强到弱逐个攻破匈奴奸细的藏身之地,讨贼的声势越来越大,即使匈奴奸细躲得再偏远,也被惊动了,他们从躲藏地冲出来和平叛的队伍展开激烈的巷战,城里几乎每个地方都有战斗。沙城的百姓感激金家的恩德,纷纷关门闭户不让流窜的奸细入户,并组织起来帮助金家平叛,直杀到第二天中午各条街的战斗才渐渐平息,陈铎向赵遵汇报了战况,共计杀敌四百五十人,俘虏二百余人,总数远超老七交代的人数,其中一些只属于左贤王麾下,老七并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金家平叛的子弟伤亡近百人,北护军的兄弟身先士卒,几乎个个带伤,好在无人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