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王宋青只能从京畿调集人马去夺仓兰,用了十天的时间总算凑了两万人,由一名叫宋宛的宗室统领浩浩荡荡开往桂林郡,宋宛没有任何带兵的经验,提心吊胆的来到城下,却发现仓兰城门大开,城墙上也没有守军,百越军不费一兵一卒夺回了重镇仓兰。
宋宛大喜过望,忙向百越朝廷和主帅项英请功,请功的使者来到项英的帅帐,天花乱坠的胡侃一通,项英越听脸越黑,最后一拍帅案:“唗!本帅问你,夺了仓兰的那支周军去哪里了?”
使者被问的哑口无言:“这个……我们还没到的时候他们就让城出走了……,所以……”
“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
使者被项英的气势所慑,结巴道:“听……听看城门的说,周军只在仓兰待了……待了三天,突然让城而走,没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天呐!一支数千人的敌军消失在我国大后方已经十几天了,我们对此竟一无所知!你们那个宋将军是头猪吗?还舔着脸要邀功!你回去告诉他,三天之内查不到那支周军的下落我在军前斩了他!滚!”
“哎……哎……”使者吓得屁滚尿流逃离了帅帐,骂走了宋宛的使者,项英颓然坐倒,他感觉自己已经无力应对当前的局面,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措,主动后撤四十里,在江滩再组防线据险迎敌。
这一招以退为进不但遏制住了周军的强大攻势,而且保存了有生力量,吕翔亦认可项英的这一举措,言语间对其十分欣赏。
再说北护军的众将士,离了仓兰一头钻进大山,可算遭了大罪了,熊欣带着他们钻山沟、蹚泥河,总之没有一条给人走的道,以至于除了赵遵,北护军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搭理熊欣。
熊欣也不解释,闷头走,六天之后路过一座大山的时候,熊欣停了下来,指着大山说道:“圣婴山!越人视其为广子嗣的神山。”
“圣婴山?”何郊大惊,拿出地图一看,“乖乖!六天我们竟前进了三百里,还都是山路和沼泽!可以啊,熊老弟!”
熊欣并不自傲,诚恳地说道:“我负责带路,三百里路是你们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熊某人没怎么佩服过什么人,但像北护军这么能吃苦,这么听号令的队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圣婴山是象郡的一座大山,绵延数百里,出了圣婴山就是南海郡的大平原,离京畿就不远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与圣婴山相比,之前那些沟啊坎啊都不够看!从古到今迷失在此山中的人不计其数,如果不是为了隐蔽行军,我是打死也会选这条路的!”
鲁诚奇道:“山里的路很难走吗?”
熊欣道:“山里根本没有路,想过去全凭经验,我也只走过两次!”
公孙输的好奇心更胜:“啥叫迷失啊,走迷路了吗?”
熊欣道:“圣婴山有很多古怪的地方,我也不好说是什么,总之有很多人进入圣婴山之后就彻底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班闰道:“打住!鬼故事就别讲了,熊老哥,赵将军相信你,你只管带我们走便是了!”
熊欣道:“进山之后再没有休息的机会,今天不走了,在这里好好休息半日,明天一早进圣婴山!”
赵遵、何郊、余雷、班闰等将校分领各队原地休整,众军忙着埋锅造饭,六天了总算又能吃上热乎饭了,但士兵们都累坏了,很多人没等到饭做熟就睡着了。
赵遵不知疲倦的来回巡视,直到每一个人都安顿好了,这才找个地方休息。熊欣睡了约莫两个时辰睁开了眼,看到赵遵在一棵树下打坐,好奇的走了过去。
“醒了!”赵遵并未睁眼便知对方是谁,熊欣道:“我的个人喜欢睡觉却总也睡不沉,倒是赵将军这睡姿很是奇怪啊!”
赵遵笑着睁开眼,眼中放光道:“我也有个习惯,睡觉和醒着差不多,熊大哥,这些天多亏你披荆斩棘为我们引路,辛苦你了,去休息吧,我盯着就行!”
熊欣道:“我那两个义兄都是读孔孟之书的大儒,我独爱老庄不喜欢繁华喧嚣,喜欢与森林百兽作伴,我在山野中如同婴孩入母怀,怎会觉得累呢!两个时辰的觉足矣!”
赵遵道:“我观熊大哥眉宇间有几分忧虑,你不开口,赵某终不好开口询问,如今我们就要进入圣婴山了,我不希望你带着包袱,方便说一说吗?”
熊欣:“我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不错,我是担心!北护军真打算去打番禺?如果只为了制造混乱,使百越后方不稳,从这里向南向北都可以突然出现在人口稠密的地区制造动乱,风险会小很多!”
赵遵道:“是不是担心我们的兵力?”
“你们只有三千人,可京畿重地再不济也能抽调出三万人来对付你们,十比一啊,我怕你们还没看到番禺的城墙人已经死光了!”
赵遵很冷静的说:“我们是去立功也不是去送死的!”
熊欣奇道:“十比一的兵力劣势,你哪来的自信啊!”
赵遵道:“北护军是支制造奇迹的队伍,我坚信北护军能够立下盖世奇功!”
熊欣苦笑道:“你是个很会说服别人的人,几句没什么道理的话说得我的心有点底了!我也希望把你们带向胜利,而不是死亡!”
“说说圣婴山吧,班闰故意打断了你的话,我想你后半的断的话更是危言耸听吧!”
熊欣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是啊,我以前送信的时候被山洪逼进了圣婴山,九死一生捡回了条性命,后来我又尝试着走过一次,摸到点小窍门,但我走的是单人的小道,三千人不论如何不过不去,只能选择走一条传说中的古道,但……但那是一条‘阴阳路’啊!所以我担心……”
“阴阳路?”
“是啊,大约五十年前百越开国之君励精图治,很有一番作为,赶上当时中原战乱无暇顾及南疆,宋氏先王便向西向南开疆拓土,在攻打夜郎国的时候,途径圣婴山受到当地越人山民的款待,但征伐夜郎国的战争并不顺利,统军将领在回返的路上竟恩将仇报屠杀圣婴山中的越人,杀良冒功!越人对这支军队下了恶毒的诅咒,几年后他们再次出征途径圣婴山的时候发生了惨烈的事故,无一人生还!传说是山中的厉鬼所为!”
赵遵皱起了眉头:“这么邪门!只此一道可行吗?”
熊欣道:“圣婴山地势险恶,可供大队人马通过的路仅此一条,因此我才这么犹豫!”
赵遵安慰他道:“赵遵行事光明磊落,不信鬼神之说,熊大哥不用担心,只管带路便是了!”
“可是……”
赵遵没有让熊欣继续说下去:“熊大哥,此事不可再对其他人说起,我怕影响军心!”
熊欣忙作揖称是,赵遵深知北护军的将士打仗不怕死,却敬畏鬼神,一旦遇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便会令他们徘徊不前!然而熊欣的话,也让赵遵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次日北护军刚刚天明便开进了圣婴山,正如熊欣所言,圣婴山中没有任何人遗留下的痕迹,怪石奇松比比皆是,虽然熊欣不断登高觅路,但哪有路可走啊,几乎都是手脚并用才能前进。
北护军咬牙坚持了三天,终于在一天午后他们眼前豁然开朗,陡峭的山崖不见了,群山环抱中出现了一片绵延的森林。
赵遵从熊欣的表情上便知,那条“阴阳路”到了,因为前几天大雨的关系,林道中雾气飘摇,非但不显得邪恶,反而神秘的宛如仙境!
熊欣下不定决心,求助一般的看向赵遵,赵遵则已经让鲁诚等人鸣号敬山了,随着悠远的牛角号声,北护军全军开进了树林中。
深入十几里后雾气已经浓的面对面都看不到人脸了,赵遵下令全军排成三列纵队,手牵手前行以防有人因雾大而走散。
熊欣已无法寻觅道路,只能通过辨别草色和树叶的朝向判断大概的方向,正困苦间队伍的左侧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怪声,好像剑尖在岩石上快速滑动,又好像千足虫爬过人的耳膜!
原本就神经紧绷的士兵们出于本能松开了同伴的手,握紧了武器对着左侧做出了防御姿态。静了片刻之后,视力好的人隐约看到雾中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向他们扑过来,每个人手心里都是汗。
“扑啦啦!”一大群乌鸦突然冲出了雾气,朝着士兵们的头脸扑来,士兵们受到惊吓护住面门抱头乱窜。原本规矩的队伍一下子全乱套了。
“别慌!”“别要乱跑!”赵遵等人声嘶力竭的高声喝止,虽然阻止了队伍进一步瓦解溃散,但似乎已经晚了。
“向我靠拢!”赵遵忙收揽身边的兵卒,清点一下发现身边只剩八十人了,众将中只有侯贤还在身边,另外熊欣也伴在左右。百越受古楚文化影响颇深,崇尚巫邪,骨子里迷信。此刻熊欣吓得体如筛糠,半点也指望不上了。
这时众人听到鲁诚和公孙兄弟在不远处鬼叫,赵遵忙率队过去与他们汇合,奇怪的是听着很近,但怎么走怎么绕都碰不到一块,反而离着他们越来越远,原来的八十人莫名其妙又丢了十几个。
熊欣更是疑神疑鬼,口中念叨着:“鬼啊……有鬼啊!”
赵遵头上也见了汗,这时“嗖”的一声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哨声从很近的地方传来,“是老兀他们!”侯贤脸上露出了死中得活的喜悦之色,“就在前面!”
终于两拨人汇合在了一起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兀哈伊支这位匈奴贵族的后裔与生俱来拥有超越常人的警惕性和感知危险的能力,果然兀哈伊支沉着脸拉着赵遵来到了队伍前面:“你看!”只见数十具骸骨横七竖八的躺在枯叶乱草之中,远处还有更多。
熊欣用手拨开了挡在骸骨上的枯叶,惊奇的发现骸骨竟然穿着生锈的铠甲,铠甲的胸口处镶嵌着一只青铜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