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将军!”赵遵先向孤竹荣施了军礼,孤竹荣一把拉住了赵遵的手:“赵将军,你可算替我解了围了!毗陵一别已有数月,气色不错啊!”
对于孤竹荣,赵遵的情感是复杂的,韩奎暗通左贤王意图不轨,孤竹荣作为韩奎的左膀右臂,早已被赵遵标记上了“不忠”的记号,但他对孤竹荣的武艺和战场上的大局观、指挥水平又非常赞赏,抛开倒卖马匹箭镞一事不提,孤竹荣算得上一个可交的人,至少在战场上他极力保全各支队伍的有生力量,打硬仗的时候冲锋在前,赵遵实在找不到讨厌他的理由。
“孤竹将军数月不见,你倒是清瘦了几斤。”
孤竹荣叹了口气:“你为西路军争了天大的荣誉,也抢了东路军的功劳,人家找不到你,都拿我来撒气。在番禺待了两个月,天天遭人白眼饭都吃不下去能不瘦吗?”
赵遵只能苦笑:“打胜仗也有错,这可没天理了!朝廷的封赏下来了吗?”
孤竹荣一脸气愤的说道:“别提了,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西路军南征中共攻克十一县,拿下毗陵和仓兰两座大城,杀敌虽然不及中路和东路,但战果也不小,按理说各级军官都应得到晋升和提拔,可到今天为止包括我在内只得到了财物的奖赏,没有一个得到升迁!”
“为何?总得有理由吧!”
米将军的儿子,少将军米亨怒道:“都是冯异和江达两个老贼,向陈太尉进谗言,说西路军贪功冒进牵连中路和东路二军不得不跟着发动攻势,损兵折将都赖在了咱们的头上。”
赵遵奇道:“陈太尉不会糊涂到偏听这两个老贼的话吧。”
米亨道:“他可不糊涂,但是装糊涂!咱们都不是他的嫡系,如果偏重奖赏厚此薄彼,那些依附他的亲信还会替他卖命吗?”
“米兄,低声!”李尔劝道,“米兄,当心引火烧身!”
“我才不怕呢!我爹为了朝廷连命都搭上了,朝廷连个说法都不给,令人齿冷!”米亨想起了自己的亡父,满腔怒火,几个人见状也不好劝了。
入夜开席,由于立功的各级官员和将领以及百越的降将足有三百余人,大殿里坐不下,干脆统统搬到了殿外。
皇帝刘衡端坐殿门前,勉励了众将并颁布宴席的纪律以军中之规为准,不必拘束。刘衡左右次席分别坐着丞相鲍鸿和大将军吕翔,陈嵩与其他重臣皆游走在酒席宴上敬酒陪客。
“陛下,臣向您引荐,这位就是百越名相杨廷,杨大人。”吕翔向刘衡引荐道。
杨廷忙下拜:“圣天子在上,罪臣来朝完矣,罪该万死!”
刘衡满脸堆笑:“杨卿家请起,朕素闻你在南疆劝课农桑,治邦有方,百越能保数十年国祚全仰仗于你,今主动来降,杨卿家啊,你有大功啊!”
杨廷再拜:“罪臣有愧!”
刘衡对鲍鸿使了个眼色,鲍鸿道:“陛下有旨封杨廷南濮侯,食邑千户。”
杨廷磕头谢恩,刘衡安抚他道:“杨卿家今后就留在朕的身边,朕绝不会亏待你杨家!”
温恭因引蔡攸入番禺,也被封侯赐田产无数。“陛下,这位就是臣提起的项英将军。”
“哦?项卿家上前让朕瞧瞧,嗯……果然气宇非凡,吕大将军几次向朕推荐你,说你治军有方进退有章,是难得的帅才。”
项英忙下拜道:“大将军谬赞了,罪臣占尽天时地利仍被大将军打的节节败退,怎堪帅才二字!”
吕翔道:“项将军过谦了,百越将寡兵疲,你能阻我中军近半年而未溃败已实属不易,换做是我也不见得能做到。”
刘衡安抚项英道:“项卿家,今后为我大周效力也当如此。”
项英道:“罪臣出身在蛮荒之地,虽粗通用兵之法,但对北方平原和草原上的步骑兵重兵会战之道一窍不通,而今南方已平,罪臣无用矣!”
刘衡和吕翔互望一眼,向项英这样能打的降将,放归原籍是不可能的,若不能为己所用终究是个隐患,如今他主动放弃兵权,说明他是个聪明人。
刘衡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项卿家,大将军夸赞你老成练达果不虚言!朕有成人之美,不违你的心愿。既然你不愿意征战,那就帮朕练兵吧!”
“练兵?”
刘衡道:“近年来大周增兵二十余万,大多是没经过战阵的农夫,项卿家稳重,一定能把新兵练好。”
项英听罢,忙下拜:“罪臣蒙陛下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这边一片祥和,君臣把酒言欢,殿外却是另一番景象。各军将领入座后,歌舞表演就开始了,赵遵惊奇的发现献舞的舞姬都是百花盛会上的参与者,甚至白蔷和宁馨都来了。
杨廷和温恭带来了百越当地的土著舞蹈,百余名身披兽皮草裙的男女土人手持火炬,群魔乱舞般的狂舞,虽然没有细腻的舞步和优美的舞姿,但粗狂原始别有一番风味。
这些打了多半年仗的将军一个个都看痴了,酒喝起来更没数了。花会时赵遵光顾着和丁原缠斗一个完整的歌舞都没捞着欣赏,这会儿也看得入迷,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双怨毒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所在的一片区域。
酒宴正酣,一个黑大汉从席位上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朝西路军集中的席位走了过来,刚开始大家都没在意,还以为是来敬酒的,可等他靠近了,西路军的一众将领顿时如临大敌,前排的几位都站了起来。
“高将军,御酒好喝啊,喝两杯?”李尔抢先一步上前阻拦并敬酒。
赵遵没见过这个人,忙问身边的人:“他就是征北将军高胜啊!”
赵遵听到“高胜”二字立刻明白,麻烦找上门了。
高胜斜眼看了一眼李尔,接过了他送上的美酒,轻轻摇动酒杯中的佳酿,冷哼道:“小辈,你也配跟老夫喝酒?滚一边去!”
“你……”李尔想要发作被几个小兄弟拉开了,高胜举着酒杯绕开了众人,径直来到孤竹荣的面前:“老夫敬你一杯!”
孤竹荣面沉似水,他不想惹事,但高胜的酒杯送到面前不能不接,孤竹荣站起身来刚要去接酒杯,高胜手腕一翻将一杯酒洒在了地上。
这种极度羞辱意味的“敬酒”任谁都无法容忍,孤竹荣不干了,瞪着高胜说道:“高将军,你要干什么啊!”
“没什么,想谢谢你帮我杀了我二弟的独子,我高家二支就这么一个男丁,如今绝户了不得找你喝两杯吗?”
孤竹荣为人儒雅不善与人争斗,只是诉说了实情:“高楼临阵脱逃致使数百名兵将阵亡,按律当斩,本将只是依法办事没有私人恩怨!”
高胜恶狠狠的说:“杀了人还不算完,还把首级挂在旗杆上示众,这不是私人恩怨!孤竹荣,你杀了我侄子,坏了我高家三代的声誉,我要你血债血偿!”
李尔见高胜要犯浑,忙道:“高将军,高楼临阵脱逃有铁证,由于他的软弱直接害死了很多人,你也是带兵打仗的,应该知道战时要用重典!不严办他如何整肃军规,又如何给死难的将士交代……”
“去你娘的,有你说话的份?死几个人怎么了,哪次打仗不死人,还铁证?鬼知道是不是你们编出来的,胡乱找几个屈死鬼给我侄儿栽赃!”
“高胜,我日你先人!你那个畜生侄子害死了我父亲,杀了他我都不解恨!你还敢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我与你们高家不共戴天!”米亨一听高胜间接侮辱自己的父亲,火大了,跳上去就要和高胜撕吧,这个混小子一搅和,酒席宴全乱套了。
二人这么一闹,周围的人忙上去劝,不一会儿就围拢了一大圈人。高胜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耍酒疯,嗓门越来越大。东路军诸如冯异、江达之流抱着肩膀看热闹,火上浇油的拿话激高胜,有人支持高胜更加有恃无恐。
愣小子米亨想起亡父和西路军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也豁出去了,他的官位和在座的都没法比,全仗先父的功劳蒙荫才能来到御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什么难听说什么,连东路军的俩统帅都一起骂了。
刘衡以胜利者的姿态和几位降臣谈笑欢饮,忽见台下聚了一群人,虽然听不清他们在嚷嚷什么,但打扰了待客的雅兴,刘衡面露不悦。
“丞相,下边发生了何事,吵吵嚷嚷打扰朕与诸位爱卿的酒兴?”
鲍鸿望了一眼,老眼昏花的也没看清:“陛下,下边饮宴的都是打仗的将军,他们久在杀场不懂宫里的规矩,酒后失态的事以前也常有,臣这就去斥责他们。”
项英见刘衡不悦,劝道:“陛下,带兵的将军大多性情刚烈,在军中宴会的时候吵架乃至动手都不罕见,臣在南方领兵时,但凡宴会就没喝好过,总是得去劝架。”
“啊?哈哈哈……”刘衡让项英幽默的话逗乐了。
吕翔和鲍鸿也乐了,吕翔的笑是英雄惜英雄,鲍鸿的笑就复杂了,此刻他开始对项英的能力感到担忧,刘衡是个非常注重性情的人,和他对脾气的大臣将军提拔起来都不遗余力,吕翔、封不遗和常威,他们已经分去了朝堂上太多的权利,鲍鸿不想再多一个竞争对手了。
这会儿功夫代替天子敬酒的太尉陈嵩也发现了高胜和米亨的争斗,急忙带着几个亲信赶了过来。
“住手!”
陈嵩喝了一声,高胜和米亨这才松开对方,再看二人乐子可大了,头发也散了,前襟也撕烂了,高胜脸上被抓了两道,米亨手臂上也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