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此时还是老实巴交的模样,这几年也发表了几篇稿子,就跟这些人搅合到一块去了。
“嗯,这小说,我读过三遍,说实话,只要在文工团待过,能写得出来,”刘震云一句话把王朔说得高兴了,可是下面一句,他就板上脸了,“可是,我感觉这江浔写得东西,比你写得有深度……”
刘震云就指着最后的结尾处,你的小说能写出车站的离愁别绪吗,“这不是车站,这是人生的车站……”
“嗯,有情怀,不浅薄。”郑晓龙也笑着拍拍王朔的肩膀,“你的东西,太过于直白了,不含蓄……”
“文笔也比你好,”马未都是干过文学编辑的,自有眼光,“你就是一白开水的文风,看人家描写,……原谅我不愿让你们看到我们老去的样子,一代人的芳华已逝,面目全非,重逢虽然谈笑如故,可不难看出岁月给每个人带来的改变。就这几句话,你丫学一辈子都写不出来……”
……
众人七嘴八舌,起初叶大鹰还保持中立,见再不说点什么,自己就显得没水平了,“嗯,你说,你的本子也就我们能看得上,你还真找不着北了……”
王朔是真的恼了,“哥几个,你们大半天跑到昆仑饭店来,合着就是拿我开涮,批判我来了吧,滚蛋,都给我滚蛋……哪来的哪去,我眼不见心不烦……”
他拿起那本杂志就往外面扔,马未都赶紧就接过来,这帮人平时打打闹闹都习惯了,他边翻着杂志边调侃道,“哥几個大老远过来一趟,多不容易,人家叶导从深圳来,你不请我们出去撮一顿多不合适……”
……
杨方也知道王朔的脾性,他现在回到单位,出去摸爬滚打一圈,心性都深了。
“我这个妹夫啊……”虽然还没结婚,可是他也知道,妹妹杨哲时不时到东厂胡同那座四合院去。
家里也不反对,既然爸妈不反对,他这个大舅哥就更没有反对的理由。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江浔能演戏还能写东西,写出的东西,起初他也吊着一口气,没成想,人家自己活过来了,还活得威风八面,四方来贺。
有这样的文武双全的妹夫,杨方能想到的路,人家都已经趟平了,不用自己家,也用不着自己这个大舅哥,他突然有感觉有点索然无味。
“是不是感觉这妹夫能耐大了?”海岩倒是很懂他的心思。
“嗯,”杨方只能承认,论起交际,人艺的一帮大佬罩着,上海有谢导赏识,还在越剧京戏界趟出名堂,这文艺界的事,本来复杂,可是这小子却如鱼得水。
……
北影厂到底没有同意上影拿本子来换芳华。
本子在几个导演手中转来转去,夏钢导演就看上了这本子,说起来,他也是北影厂中生代导演里的佼佼者。
他是那种典型的文二代,是北平人艺“四大名导”之一夏淳的少爷。
夏钢北电毕业后先回原单位市政工程局,短短一年后,就被调入北影厂,而被分配到广西的张艺谋、张军钊,为了拍片,只能赌上十年,跟厂里签下军令状,换来拍《一个和八个》的机会……
1982年,他执导以叶之臻同名小说改编的爱情片《我们还年轻》,这是他个人执导的第一部电影,描写了一个大型钢铁厂里的三个青年工人和一个姑娘的爱情故事,获得在洛杉矶举行的第12届世界大学生电影作品学院奖优秀影片提名。
1988年,他又执导了王朔小说改编的爱情片《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今年,由袁苑、吕丽萍、张小童联袂主演的剧情片《遭遇激情》,也是他的导演,他还凭借该片获得第11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提名。
“浔子最爱吃什么来着?”把濮存晰约出来,他本来是想到四季苑吃烤肉的,可是这功夫这天儿,得出一身大汗。
“他啊,饺子,”濮存晰笑了,人艺都知道,于院和江浔都爱吃饺子,还都爱吃羊肉馅的饺子,“你请他吃饺子,他大概齐不会拒绝。”
“那就到老北平……”
老北平炸酱面搭配饺子,那叫一个绝,饺子馅料丰富,口感鲜美,特别是鲍鱼饺子、鲜虾饺子和羊肉饺子更是一绝。
江浔还真来了,听说夏钢要拍芳华,他直接喝一瓶啤酒。
重生后他的演艺生涯起步于人艺,起步于天下第一楼,起步于夏淳导演,人,是要懂得感恩的。
“那浔子,一事不烦二主,这主角还得你来。”夏钢顺带着就想把主角定下来。
“这事儿,您看得起,您给我脸,我得接着,没说的。”江浔举起酒杯,与夏钢碰在一起。
炸酱面就饺子,三人竟然喝高了。
夏钢骑着自行车回到北影厂时,很是兴奋,他来到仿清楼找江珊她爸,可是江怀延没找到,却碰到了导演黄健中。
“黄导,我收了一本好花,真的是好花。”
面对着夏钢的醉态,黄建中笑了,这就是导演啊,有个好本子比生个好儿子还让人兴奋。
“芳华的本子我看了,真不错,改编成电影也不错……”黄健中匆匆聊了几句就要走,可是却让夏钢拉住了。
“黄导,你知道这人吗,人艺的,我爸起先发现了他,让他演天下第一楼里的大少爷,这人哪,也上进,到上海就演了电视剧,后来话剧还拿了梅花奖……”
“你是说江浔,”黄健中笑道,“这小伙子,我知道。”
“那以后您的电影能不能给他一个角色?”夏钢拉着黄健中导演,“话剧演了,电视剧演了,就差电影了……”
夏钢的话黄健中不能不考虑,可是手头真没有能给的角色,他只能敷衍道,“……嗯,这个倒是可以有,我考虑一下,考虑一下……”
……
人逢喜事精神爽,芳华的风波过去了,江浔又能无忧无虑地自在生活了。
“斜阳无限,无奈只一息间灿烂,随云霞渐散,逝去的光彩不复还,迟迟年月,难耐这一生的变幻,如浮云聚散,缠结这沧桑的倦颜……”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染黄了东厂胡同,也染黄了自家的小院。
推门走进屋里,江浔就闻到了饭香,厨房里热气蒸腾,屋内,杨哲却依偎在沙发上睡着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