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你什么事,多余。”丁志诚还在前面手舞足蹈,蒋欢欢一把拉住他,“退后。”
“浔子,我哥们,我也想他……”丁志诚突然又结巴上了。
“想他,你有人家杨哲想吗,退后……”蒋欢欢不由分说把丁志诚拉在后面。
如华盖般的古树,绿意盎然,两人相对而视,杨哲突然感觉到自己攒了多日的想对江浔说的话,一下子无影无踪了。
她本以为感情的潮水会破堤而出,可是此时却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眼前的江浔,仿佛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江浔了,他的面容很是柔和,平静,象一汪深水,清澈但不可见底。
“浔子……”两人相视良久,杨哲终于还是先开口了。
“请叫我明镜……”江浔轻轻道,他一袭宽袍,在山风中微微鼓荡。
明镜法师?杨哲答不上话来,泪水却不自觉流下来。
“浔子,你不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吗?”蒋欢欢忍不住道,可是在当江浔看向她,他的眼光让她的声音不自主小了下去。
“我佛慈悲。”江浔双手合什。
“明镜法师,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江浔?”杨哲定定心神,心境已是逐渐平静。
眼前真的好象不是那个一起拍广告的江浔,一起带她吃遍北平美食的江浔,那個轻轻在她的发丝边轻嗅的江浔……
江浔已然远去,此时没有回来。
“施主,人总是要离别的,这一天只不过来得早了些,希望你早日看破,”江浔轻轻垂首,“佛说人有八苦,爱别离苦,包括生离与死别……这些无常相每天每刻都在上演……”
“你放得下我吗……”杨哲突然打断他,突然问道。
“缘起,是因为我在人群中看到你,缘灭,是因为我看到你在人群中。”江浔说完,深深看一眼杨哲,“施主尊重。”他转身离去。
看着这个行走在古寺中的背影,宽袍大袖,飘然而去,杨哲感觉心都被摘了……
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何处惹尘埃……
前面,又传来江浔的声音,这次,杨哲真的忍不了了。
“唉,杨哲,你哭干嘛,”丁志诚马上安慰道,“他就是体验生活,入戏快,出戏也快,你不用担心……”
“不,我看他好象就是出家人,”杨哲有些哽咽,“我感觉他不是江浔了,万一他真当和尚怎么办……”
“那他是谁,明镜法师?那是电影中的角色,演完电影他就出来了,他这人啊,就是一根筋,又魔怔了……”丁志诚解释得连他自己都不太信了,“他还有父母,有女朋友,有我,世间这么美好,他舍得吗……”
“嗯,浔子,还能出得来吗?”把杨哲送回家,蒋欢欢也是一脸的惆怅。
“我也搞不清楚,可是今天我看他这眼神,我都想给他鞠躬……”丁志诚眼前又出现了那双清澈的眼睛。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双眼睛在走进寮房的一瞬间,已是潸然泪下。
他不知道,真正的出家人是否也是这样,挥剑斩情丝?
但,至少,现在他要做到,做到一个出家人的模样。
……
晨钟暮鼓,法音缭绕,庙里的生活既单调,也规律,即清净,也能让人心安。
清早四点起来上早课,晚上七点钟上晚课,早课结束后耕地种菜,而用过午斋后,下午江浔就开始念诵金刚经。
原本他最接受不了的是,僧人们晚上不吃晚饭,这叫作过午不食,可是现在整天就是青菜稀粥,半夜里他已经不会饿醒。
饿醒的日子慢慢过去,他的胃好象也能接受了晚上没有饭吃的现实,至少早上起来,肚子里不再是震天般的肠鸣。
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的树木,天气渐暖,屋里多了许多小虫子,可是既然是僧人,就要严格遵守戒律,演觉法师对他的戒律要简单一些,主要说就是三归五戒。
一要归依三宝,二要归奉佛法,三要归敬师友:此是三归。
五戒者就是一不要杀生,二不要偷盗,三不要邪淫,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
抬眼看着小虫子落在自己的脸上,即使脸上很痒,江浔也是笑着轻轻地把虫子捉起,放到窗外。
“明镜……”
窗外传来演觉法师的声音,体验生活进行得很顺利,马上就要离开普济寺了,江浔自然要感谢寺里一个月来对自己的照顾。
当然,江浔也要跟庙里的印觉方丈辞行。
“阿弥陀佛。”老和尚寿眉低垂,当日,杨哲来找江浔的一幕他虽没有亲眼见到,可是江浔念诵神秀大师四句偈子的声音他听到了,法音具足……
“明镜,在本寺修行一月有余,我来问你,什么是修行?”江浔想不到,辞行时老和尚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修行,就是修正自己的行为。”江浔简单答道,“把身上的坏毛病坏习惯坏念头都要改掉。”
这样回答也没错。
演觉法师看看老和尚,老和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并不理会。
“金刚经开始就告诉我们,怎么样叫修行?”江浔继续道,“第一品穿衣、吃饭、洗脚、睡觉,就是规规矩矩地做人,老老实实地做事,诸恶莫作,众善奉行,都说完了。”
金刚经!他手里拿的还是演觉法师送的金刚经。
“然后佛自己摆一个榜样给我们看,他自己穿上衣服,化缘、吃饭,吃完了,洗了泥巴脚,敷座而坐。
也没有一个学生把他位置铺好,是他自己来安置,弄弄好,敷坐,把位置拍拍平,然后自己上去坐。”
这就叫修行!
“善哉,”老和尚眼睛缓缓睁开,“明镜与佛门有大因缘,与佛法有大因缘,不知你可曾想过入佛门中,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入佛门中?
江浔眉棱骨一跳。
他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入佛门当和尚,离他太远。
演觉法师的眉棱骨也是一跳,方丈德高望重,难得有他法眼另看之人,他,不是想收江浔为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