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星期三，羽田机场。
    一大早漫天朝霞，头顶的一切都被染成了深红。
    天气预报里预测着东京中午前就将迎来8月的第一场雨。
    连那些一开始匆忙赶航班的人，也忍不住在观景平台放慢脚步，越过落地窗前的一排人，拍下海平面尽头的色采。
    9点35的飞机，浅间在5点20不到，就到机场了。
    机场4点50左右开门，一般提前2小时就能检票进候机区，也能去免税店买买买，浅间好像确实来的太早了。
    他也不是故意起这么早的，只怪有个人三更半夜给他打电话。
    站在通往i区换登机牌的走道上，回复了昨天没恢复的几个事情后，浅间身子一矮，躲开了不死川从背后的偷袭。
    “反应好快！本来想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完全不给机会嘛~罗伯特君是不是专门做过躲子弹训练呢？”
    “f桑，熬夜会让智商降低的。”
    “哼哼~恋爱也会让智商降低哦~~~哇~快看，外面的云全部变成粉红色了！”
    不死川拉着浅间的胳膊，一手指着机场全景落地窗外的天空惊讶道。
    她说她找到昨天晚上睡不着的原因了——这片朝霞在机场外等着，想早点和她相见。
    浅间表示，那不是她半夜三点钟给他打电话的理由，那个时间点只能看到星星。
    “f桑你来多久了？”
    “5点10分左右就到了哦。”
    对浅间胳膊[改拉为搂]的行动宣告失败，少女不以为意地将头探到他面前，笑嘻嘻道，“罗伯特君来这么早，是因为想我想得睡不着么？”
    浅间看了眼不死川的眼睛，并没有找到黑眼圈这种东西。
    “罪魁祸首居然还好意思问话说你不困么？难道你也有擅长熬夜的技能么？”
    “没有哦~听罗伯特君话里的意思，难道你有吗？”
    “我说有，你信不信？”
    “我当然相信啦~男孩子们，不都会为了自己喜欢的深夜福利动画，熬夜到凌晨1点吗？口口声声说从不接触acg，却能接住所有梗的罗伯特君。”
    “我没去过巴黎，依然知道巴黎分20个区，塞纳河左右岸的第7第8区有哪些景点。”
    “那待会，罗伯特君就当我们的导游吧~小真澄明天晚上演出，我们还有不少时间哦~”
    和不死川聊天最累的地方，就是她从来不和你打对垒的阵地战，而是一直游击，不停用新问题或者新话术，增添你的烦恼。浅间此时无比想念那个会沉默哭泣的不死川，但他又立刻批判了这种认输一样的想法——敌人不会因为你希望她弱，她就真的变弱。
    他开始盘问起了不死川昨天的工作成果，让她感受到[生活只有手上的工作和等着做的工作，不存在做得完的工作]。
    对答如流的不死川又笑了笑，
    “要说还没开展的事项罗伯特君不好奇，我为什么还不把你带到我们家见家长呢？之前有说过，我爷爷让我暑假把你带过去吧？”
    “你不是说你只是我的棋子么？棋子是没有资格调动棋手的。”
    “你不是说你永远支持我么？难道说之前鼓励的话，都是骗人的？”
    “.我不是五摄帝师，去见你爷爷露馅就不好了。”
    “见家长没有那么多蝇营狗苟呢~我不死川理世今后要相守一生的人，不需要是五摄帝师哦。”
    不死川用非常自然的语调，讲了一句非常了不得的话。
    浅间移开视线，发现远处粉红云层的一角，居然是爱心形状。
    “黑道大小姐，要上演强拉人入赘的戏码吗？”
    “罗伯特君，[朋友]也是可以相守一生的哦。”
    这一个多月，[朋友]在她们口中的性质越来越变味了浅间始终坚定，他没有做任何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是她们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和不死川拉开距离的浅间，又被不死川追上。
    “来不来我家？我在老家的房间很大哦~不在我房间做也可以。”
    “能不能少来这些擦边的话，到底是跟谁学的？”
    “据说，如果想要和男生的关系更进一步，说些下流的话会有奇效哦。”
    “.”
    浅间想到了当初部长藤原爱问他的问题，这么一想，部长好几天都没有骚扰他了，她人还活着么？“罗伯特君在想什么下流的事情么？”
    不死川诡计得逞一样，露出了奸笑。
    “没有，忽然想到了一个下流的人，希望你不要学她，不然我要和你割席断交了。”
    “她？罗伯特君又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认识了比我还下流的女生么？”
    “为什么可以默认自己是下流的啊”
    “让我变得这么下流，怎么想都是罗伯特君的错哦！”
    不死川低头捂胸的话，音量并不小，让刚好路过的一个旅行团的人，齐齐将目光射向了浅间。
    “但我是ed，这样子，我们只会越来越痛苦。”
    浅间报复性的自爆发言，让见过世面的旅行团大妈们，又用同情地眼光看向不死川。
    此后的对话，两人收敛了很多。
    不死川其实没觉得怎么样，她恨不得可以和浅间聊个七天七夜，如果浅间有数字强迫症，聊六天六夜也没问题。她喜欢这种始终有分享欲、倾诉欲、作弄欲的聊天，她永远喜欢那个就算她讲了很多废话，依然会认真回复认真对待的浅间静水。
    他说他没有爱人的资格。
    但是，爱就藏在和她日常琐碎的一切细节里。他与她在没有主题的闲聊中，体会到的不是时间的流逝，而是彼此之间传递的小小的爱意。
    或许他早就知道了，而且知道他对很多女生都这样.所以，他才说没有爱人的资格么？批判加缪、海德格尔、拉康私生活的罗伯特君，很显然不仅是道德洁癖，她坚信他的心里，存在阻碍他恋爱的创伤。
    如果一个人、两个人、四个人不够，那么，再加上更多，能不能起到作用呢？
    说没有独占欲是骗人的，但比起自己的感受，她更希望他获得治愈。
    间岛是第三个到的，二见和波奇急忙忙赶来时，距离飞机起飞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拖运了行李，过了安检，几人在登机口附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浅间从手提保温袋里拿出了还是温热的牛奶和咖啡，以及昨天没吃完的食材做的三明治。
    “这三明治不是昨天一大早做的么？已经过了24小时了吧！”
    不死川惊奇道。
    “鸡蛋是今天煮的，面包重新烤了一遍，芝士、培根、泡茶有密封冷藏，就说你吃不吃吧。不吃去旁边吃早饭也行。”
    机场里那条挂满灯笼的江户小街上，供应早餐的餐厅挺多的。
    “那多贵啊！在机场消费的人，都是有钱的资本家哦。”
    “很庆幸，这次我终于融入到工人阶级了。”
    “罗伯特君只是有钱却悭吝的资本家哦~”“阿水确实是小气鬼，在我们浅间家有阿水mean(命)的称号。”
    “我很欣慰你能记住mean有小气的意思。”
    “但大家说的阿水mean，更多是说你刻薄哦~”
    浅间此刻声明，他更喜欢不怎么说话，吃完早餐就依偎着打瞌睡的二见和间岛。
    五个人又等了一个小时。
    因为波奇说了太多起飞前不适合说的flag，导致浅间一口气至少打了200下响指。
    东京的天空完全阴沉起来，在下雨之前，航班终于开放登机。
    在出示登机牌时，空姐忽然顿了顿，又和浅间他们几个确认了一下名字。
    “您的朋友已经帮各位申请了升舱，请跟我来。”
    浅间看向不死川，却见她吐了吐舌头。
    不会是不死川家对他的示好吧？等一行人被引至头等舱处，才发现不是不死川家的手笔。
    是钞能力少女凤凰院遥加，站在她身后的，还有1位管家和5位女仆。
    “大老师，既然我已经正式入部，参加部门活动，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有。”
    浅间看了一眼知情人不死川，元气偶像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用唇语说着，“没有我下流哦~”
    懒得说她了。
    凤凰院遥加确实在前天就成功入部了。
    二见她们醉酒的那一夜，浅间在睡前批改了她用考试小程序发过来的答卷——用时60分钟做完，连论述题都是标答的满分答卷。
    浅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在英和多次月考稳居第5，比66名的他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恋爱咨询部学力第一的王冠，从不死川的头上摘下，戴在了凤凰院的头上。
    想想她除了有钱、头脑好、书读的多，还有一定的管理经验，让她来劳动力严重不足的恋爱咨询部当牛马，比请乔布斯二进宫苹果的决策还要英明。
    “浅间姐、不死川桑、二见桑、间岛桑，你们的座位在左边。按航线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欣赏到富士山风景。”
    凤凰院指了指左边的四个像小房间的头等舱座位，又指着右边第二个座位对浅间说道，
    “大老师，这个是您的座位，我坐在后面，和你中间隔着一个座位。这个舱里的另外两个座位我也买下了，接下来的旅程，没有人会打搅到您。”
    虽然8个头等舱160-200万円就能拿下，但看到她身后的管家女仆们，他对凤凰院遥加是个富小姐的身份有了更多的认识。不仅服务方面被凤凰院家的佣人们承包了，连飞机上的菜单也换成了凤凰院家定制的。
    什么用西班牙吉胡埃洛黑蹄猪制作的5j伊比利亚火腿、用匈牙利曼加利察长毛猪湿式熟成的低温油炸猪排。
    浅间对曼加利察长毛猪有些印象，远看很像披着绵羊毛的猪，日本在北海道也有引进养殖，但年产量不高，一年只出笼100多头，因此即便是在东京，也只有那些极为少数的高档餐厅，会提供这种肉类料理。
    总之，菜单上的食材，远比他们的机票还要贵。浅间回想起了当初近卫千代在天台上带来的痛风便当，这些食不厌精的有钱人实在是太腐败了。
    等浅间他们全部落座后，全日空这次航班的机长、第二机长、乘务长等几人特地过来打了个招呼，并代表ana公司给他们送了一个大礼盒。
    等到机组人员告辞后，波奇第一时间打开了礼盒，她发现里面是ana和宝可梦联名的定制水杯、ana和高达联名的钻石形蓝色皮质行李牌还有一瓶ana和鬼灭之刃联名的香氛。
    “感觉都是不实用的东西呢话说为什么都是和动漫联名的东西啊？”
    “因为罗伯特君喜欢看动画片么？”
    “你难道真的是虚构史学家吗？”
    浅间无语地看了不死川一眼。
    “但是，能模仿凉宫春日说出那样一段话的，怎么想，都已经是超越很多动画宅的存在了吧？”
    “我没有超能力真是抱歉了，大老师。”
    凤凰院忽然对浅间道歉起来，5位女仆和管家也异口同声道，
    “我没有超能力真是抱歉了，大老师。”
    不死川适时安慰凤凰院。
    “小遥加，你的钞能力是目前最受欢迎的超能力哦！”
    凤凰院白了不死川一眼。在她心里，依然无法理解，不死川理世是怎么被大老师看中，并认真培养的。但当她横向比较了其他几个女孩后，她又释然了，也许他就是想给制强援弱的道路增添一些随机性和挑战性吧。
    马拉美说：“一切思想都引发出骰子的一掷。”
    工人格外团结的法国，在共产主义社会的建设上，却落后于那些工人力量和心气明显不足的国家。这也属于上帝投掷骰子的恶趣味么？
    “哪怕静水嘴里冒出宇宙人、未来人、超能力者这种非现实的动漫梗，也比他提什么效应、什么主义要来的亲切。”
    “但是静水君好像真的不喜欢看动画呢，昨天看五等分剧场版，全程一副难受的样子。”
    “没有打瞌睡应该算不讨厌吧.《爱·死亡·机器人》这个系列，静水可能会更喜欢看。”
    坐进被隔成一间间的座位中，完全没有影响少女们的交流。
    飞机起飞前，波奇和二见想换座位的要求被凤凰院以“可能打搅到大老师休息”拒绝。
    见浅间抱着一本齐泽克编辑的《实践论与矛盾论》打发时间，二见、间岛、不死川三人在飞机平稳后，也拿着书看了起来。
    波奇倒是兴致勃勃地看向窗外，期待从厚厚的云层中见到富士山。
    凤凰院观察着恋爱咨询部的部门生态环境，点了点头，做起了小笔记。
    她并不知道，在各自的小房间门关上不久后，二见她们就戴上了蒸汽眼罩开始补觉。
    在飞机上吃了朴实无华的午餐，浅间在东京时间下午3点，读完了齐泽克的书。
    他也明确了下一个涉猎的目标——阿兰·巴迪欧。过去只是看过只言片语的文摘，以及巴迪欧的《爱的多重奏》。齐泽克反复提及着这个名字，以及巴迪欧对教员理论的见解，让浅间对这个前巴黎高师哲学系主任产生了兴趣。
    有纪律委员凤凰院在，浅间完整地享受了无人打扰的，长达15个小时的大脑飞行体验。他又粗看了阿尔都塞的《列宁和哲学》《局限中的马克思》两本册子。
    在当地时间5点半，飞机平稳落在了法国戴高乐机场的跑道上。
    “大老师，我已经预定了巴黎丽兹酒店的房间，离一条桑表演地点卡尼尔歌剧院很近，待会晚餐我建议是.”
    “我们已经定了酒店。既然是部门活动，还是民主一点，晚饭在哪吃，听大家的意见。”
    “我觉得小凤凰院安排的很好哦！”
    “小遥加关于这次旅行的准备，比罗伯特君用心多了哦~”
    “.”
    酒店换成了第一区的丽兹酒店。
    浅间忍痛取消了之前的酒店预定，两封情书的钱打了水漂。
    但比起这个，他更关心凤凰院到底定了几间房。
    如果给他定的不是单人间，他准备晚上当一当蝙蝠侠，整顿一下巴黎治安，降一降他的矛盾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