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丧
作者:龙晓鲤鱼   海风正浓最新章节     
    黑夜已逝,北回归线迎来了第一缕晨曦,金光四溢,洒落大地。
    周燕手捧着一个坛子,踉踉跄跄的往村里面走,她身着一袭大红色嫁衣,在初升的阳光下,那红色鲜艳得如同刚刚浸染过的鲜血。然而,这身华丽的嫁衣下,却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庞,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只是机械地、漫无目的地走向那个即将彻底改变她命运的地方。
    阳光原本想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为这位匆忙赶路的女子增添一丝温暖,但它散发出的热量似乎无法穿透她那已被冰封的心。于是,太阳识趣地躲进了乌云的怀抱,收起了它那炙热而耀眼的光芒。
    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仿佛泥泞路旁枯萎的老树上聚集的乌鸦,它们密密麻麻地遮挡了天空,也遮挡了那一丝丝希望的阳光。
    渐渐地,针尖般的雨丝由疏转密,一滴滴打在周燕的头上脸上,甚至有几缕雨丝刺入她的眼眸,但她的双眼却如同凝固的湖水,没有半点眨动的迹象。任由雨水在她瞳孔中汇聚,再沿着眼角滑落,她木然地承受着这一切。
    雨势愈发凶猛,仿佛天空也在宣泄着无尽的情绪。原本已略显湿润的脸庞,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朦胧,水汽蒸腾。
    大雨倾盆而下,无情地淋湿了周燕那身原本鲜艳的大红色嫁衣。那鲜艳的红色在雨水的冲刷下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凄美而血红的色彩,宛如盛开的血花。
    褪色的嫁衣与血红色的雨水交织在一起,顺着她的身体流淌,最终落在泥泞的地面上,形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轨迹。红与泥的交融,犹如一幅凄美而惨烈的画卷,令人心生寒意,不忍多看。
    然而,周燕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一切,她无视身上的湿冷与泥泞,只顾着向前迈进。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村子里的那栋房子上,那栋看似简陋甚至有些滑稽的房子,此刻却成了她心中唯一的归宿。
    她手中紧紧抱着第五国赠予她的酒坛子,步伐稳重而坚定地向村庄走去。
    她的目的地是那个由草棚搭建而成的礼堂,那里即将成为她身为新娘的新家。
    那个特殊时代的婚礼带着特有的沉重,稀薄的云雾与夕阳缱绻依依,凋悴的枯木虬枝将地平线与天空的缝补的满是皱纹。
    她已经心如死灰,就在刚刚,她爱慕的男人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她本以为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回应,但她错了,错的如此可笑。
    在那个男人面前,她只是一个精神的慰藉,一个短暂的情感寄托。甚至对于他来说,拥抱的对象是不是周燕,或是其他女人,甚至性别,都无关紧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拥抱,来释放他一身的疲惫与压力。
    从初见第五国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他身上那股高傲的气质所吸引。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降临的救世主,来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她心中那个天神般高贵的男人,是她脱离繁重农活的希望。那一刻,她坚信自己应该属于他,只要他愿意,她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然而,她奔向的那个怀抱,只是那个男人在那一刻的需求,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雨水无情地打在她的脸上,她却仿佛毫无知觉,任由那冰冷的水珠与她的泪水交织在一起,滑落脸颊。
    她笑了,笑的那么惨然,她不恨他,因为她心中完美的男人至少给过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而那个在简陋礼堂中等待着他的男人,只会用下作的手段得到她,而那些手段的代价仅仅价值半年的工分和一个金手镯外加一个手电筒,仅此而已。
    她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在顾长海口中“生米煮成熟饭”的夜晚。
    “周燕啊”顾长海看着其他人都已经签完工分走远“你先别走”
    “怎么了队长?”周燕有些疑惑。
    “那啥,晚上有个小会要开,村支书赖建国同志,孙秀梅同志也都参加,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顾长海清了清嗓子。
    “哎呀妈呀,啥事啊还开小会?咋地了?你们这些领导层的会啥时候还邀请俺参加了?”周燕看着顾长海的德行噗呲一下笑了,她就是这么个人,东北女人的粗放让她没有太过在意顾长海脸上那细微的不自然。
    “晚上你就知道了,一会秀梅他们就来了,正好晚上就在大队上对付一口了”顾长海边说着眼神边往村东边飘着。
    “哎呦,还管饭啊?”周燕也没在意,随口附和着,顺便把自己今天赚的工分签了字。
    “那必须的么,那啥,今晚占用你的时间,以后都给你补上”顾长海大手一挥,周燕的工分上就多出了几分。
    “顾长海你净整些神神叨叨的,管饭还给工分,这好事都让俺赶上了,我看明早的太阳估摸着要从西边升起来了”周燕白了一眼顾长海。
    “快别说没用的了,把大队的炕桌支起来,收拾收拾等着开饭”顾长海催促周燕往大队上走。
    那晚,顾长海、赖建国与孙孙秀梅给周燕上了一堂政治课,从干活的积极性到贫下中农根红苗正的出身、从周燕的思想觉悟到周燕的勤恳踏实把周燕捧的多喝了几杯,几人边喝边聊,周燕似乎忘了这个小会到底是要开什么内容。
    “燕子”赖建国砸吧砸吧嘴“来,这杯叔敬你,你这丫头哪哪都好,就是这脾气一上来啊,是真倔,和你爸一样。”
    赖建国抿了一口烧刀子继续说“说起你爸啊,俺们哥俩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
    赖建国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周燕父亲在他小时候因为去矿上采石被砸死了,她母亲本就身体不好加上思虑过重,也早早的就离开了她,就剩下周燕自己一个人,东家吃一口,西家蹭一顿的也就这么长大了。
    “周燕你也老大不小了,叔也劝你一句,趁早把婚事定了,也不用老是自己一个人,我看老周家那小子就不错,这不今晚上你队长顾长海同志特意攒这个局,就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考虑的,你还不敬你顾队长一杯”赖建国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周燕听到这些话有些发愣,这才想起来,顾长海晚上神神秘秘的说要开小会,原来重点在这啊。
    “哎呀妈啊,顾队长,你啥时候对俺的事也开始感兴趣了?咋地?一个张玉琳还不够你忙活啊?”周燕看着顾长海揶揄。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赖建国拎着筷子头打了一下周燕,摆出了一副长辈教训小辈的姿态。
    虽说赖建国在辈分上比周燕大,也老是一副长辈的样子,但其实他没比周燕顾长海之他们大几岁,只是辈分大而已。
    孙秀梅见缝插针“周燕啊,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今晚上这桌子菜都是俺赶回家做的,顾队长前几天就跟俺们两口子商量这事了,说村里你比较特殊,你家就你一个人,你现在也长大了,这不寻思给你撮合个对象把婚事结了,也不用自己一个人,有个伴不是吗”
    周燕刚想反驳,顾长海端起酒杯“周燕,相信我,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谁,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顾长海盯着周燕有些微醺的眼睛,轻轻的挑了一下,“来,喝一口”
    周燕看着顾长海那脸上略带深意的笑和他的眼神,心里有些慌,难不成顾队长已经知道了我喜欢第五国的事了?想撮合自己?
    想想很有可能,从第五国来到东安村,他与张玉琳的事情一直都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周燕也是这众多口口相传中的一环,但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周燕心里很清楚,张玉琳和第五国比大葱白都清白,张玉琳只不过就是喜欢看书喜欢学习,村里物资匮乏,没有途径让她吸收知识,好不容易来了个有文化的知青,就变成了她获取知识的唯一途径,她之所以了解的这么清楚,是因为无数次她都尾随过张玉琳给第五国送饭,她扒过墙根也偷偷的往里看过,实打实的只是在向第五国求知,即使屋内只有两人,张玉琳也保持着最基础的礼数与距离,这一点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不会错,但农家人干完活闲下来就喜欢扯些有的没的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她也就随着大家嬉笑言谈,从没把这事当真过。
    现在想一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传的久了,保不齐这事情就变了味道,落在当事人顾长海的耳中那谁受得了,也许顾长海今天这个局就是感受到了危机,想把自己撮合给第五国?
    想到这周燕端起酒杯“顾队长,感谢你为我的事操心”随即一口把杯中酒干了。
    时间就在这推杯换盏中一分一秒的度过,夜已深。
    “那啥...燕....燕子啊,今晚你就在大队上睡吧,反正就你一个人,俺们先回去了啊”顾长海的舌头被酒精麻痹有些硬,大着个舌头喊了最后这一句话之后拉灭了灯,关上了门
    顾长海对着暗夜深处咳了咳加重语气“俺们走了啊”随即与赖建国、孙秀梅分道各自回家。
    月光静静地洒在大地上,一个黑影悄然潜入大队屋内。黑影的主人伸出了那双布满茧子的手,轻轻拍了拍周燕熟睡的脸庞。见她没有任何回应,那双颤抖的手便不安分地伸向了周燕的领口。
    那一夜,在大队的炕上,周燕的清白被夺走了。
    事后,她从第五国口中得知了真相。原来,那晚侵犯她的人并非第五国,而是周闻军。这是第五国与顾长海成为兄弟后,顾长海告诉他的。
    她私底下找过顾长海,得到的只是顾长海一副惊讶的表情,她哭着看着顾长海,她想要从顾长海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上看出他是装的,可她分辨不出来。
    顾长海告诉她周闻军对她一片真心,拜托自己撮合周燕,顾长海也一直以为周燕对周闻军有好感,这些信息都来自周闻军的单方面诉说,顾长海一个大老爷们,没有那么细腻的心,只觉得周闻军一片痴心,又想到自己追求张玉琳的艰辛,两人不免有些难兄难弟的共情感,在周闻军许诺事成之后把祖上留下来的一对金手镯的其中一只给他当做追求张玉琳的筹码后,顾长海答应了帮忙。
    “谁能知道周闻军这个王八蛋一直关注着那天晚上那顿饭,等俺们都走了之后他能进去把你给那啥了,哎...作孽啊!”
    顾长海痛心疾首捶胸顿足,那天他确实在离开的时候看到落在墙根底下的那只手电筒,那是周闻军的手电筒,他知道周闻军一直都没走,那晚的饭局顾长海本打算等大家喝高兴了把周闻军叫进来,俩人你侬我侬把事情说开了这事也就这么定了,可谁知道周燕这酒量也不行,还没到预定的环节,周燕就已经倒下了,顾长海看着这情形今晚是说不到正事上了,索性就散了。
    临走的时候他给黑暗中的周闻军使了使眼色,是告诉他今晚没能完成他的嘱托,让他别急,可谁能想到周闻军这王八犊子猴急的就把周燕给办了。
    清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比生命还重的东西,周燕以为第五国之所以不能接受自己,是因为自己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这件事情让周燕如鲠在喉。
    她无处发泄无处诉说,她的世界就巴掌大这么点地方,她不想被其他人知道,那样她将面临在这个天地间无法生存,因为村里的吐沫就能把她淹死。
    她日日被噩梦惊醒,那些肮脏污秽的词语在她的梦境中萦绕不散,终于有一天,她怕了,那种怕是对现实的无力感,是一个生命对死亡的本能躲避,得知真相的她如果想继续的活下去,她只有嫁给徐闻军这一个选择,因为没有哪个男人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黄花闺女后还愿意娶她,她就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周闻军家的娶亲婆摆动着,让她穿嫁衣就穿嫁衣,让她穿鞋她就穿鞋,看着眼前这些大姑大姨们开心的忙碌,好像整件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她有些想笑,她觉得她的人生就像一个笑话,一个个看似偶然的误会就把她推向了另一个人生,那是只有一个选择的人生,就是妥协。
    最终,她顺从了所有人的意愿,答应了这门婚事。
    她知道,这将是她妥协的开始,一个只有选择妥协的人生。
    她看着套在她身上的大红嫁衣,那颜色红的让人有些眩晕,仿佛那一抹红色把她的命运映照的黯然失色,就连她血管里的血也变成了灰色,她从小就失去了家人,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又赶上了一场红色浩劫,她幻想过她未来的伴侣会从天而降解救她与水火,带着她离开这个杂草丛生的是非之地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对于幸福,她有过无数憧憬与幻想,但那些画面总是如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
    直到第五国的出现,她的幻想开始有了具体的轮廓。他,就是她心中那份幸福的具象化,是她渴望的救赎者,会带她离开这片充满荆棘的土地,迈向幸福的彼岸。
    就在那一刹那,她仿佛感受到死灰般沉寂的心脏重新跳动,那抹鲜艳的红色透过她的眼眸,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中,如同炽热的火焰,燃烧着她的全身。她渴望抓住那一丝鲜红,那是她心中唯一的希望。
    “腾”的一声,她猛地站起,毅然决然地拨开了那些正在为她头上插花的大姨们的手,犹如疯狂的烈马,冲进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是的,她已下定决心,在最终妥协之前,她要为自己的人生再争取一次。她要去寻找那个男人,那个在她心中代表着“幸福”的男人。她想要问他,是否愿意接受一个已经失去贞操的自己。哪怕要放下最后的尊严,哪怕要面对无尽的羞辱与冷眼,只要他能微微点头,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他,跟随他浪迹天涯。哪怕是遭受千夫所指,哪怕是生命因此耗尽,她也无怨无悔。
    现在,她知道了结果,她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一步步向那个所谓的“殿堂”挪动。
    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那坛酒,是他赠予她新婚的贺礼,他的话语仿佛带着魔力,使她忘却了所有,只剩下他那磁性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她紧抱着酒坛,走进院子,边走边重复着那句魔怔般的话语:“这坛酒,给我的婚礼介绍人喝……给我的媒人喝……给我的恩人喝……”
    “快!新娘子回来了!”
    简陋的小院中早就宾朋满座,大姨们见到出现在门口的新娘子几个健步就冲了上去,也不知道她们那些裹着的小脚怎么能倒腾的那么快,从下半夜新娘子突然冲出去不见到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大姑大姨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满村子翻人,又不敢太过声张,这早上就要接亲,新娘子却跑了,这算哪门子事吗,可四处寻找也无果,甚至有的婶子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在她们那个年代,亲婚前一晚上吊自杀的女人不在少数。
    眼看着良辰吉时已到,再找不到人,都没办法和老徐家交代,因为周燕家就她一个人了,这些大姑大娘们就扮演起周燕娘家人的角色,这其中周闻军没少给好处,当然也少不了顾长海在其中斡旋,加上农村人本就热心肠,也就应了下来。
    眼看着她们找了半宿的周燕出现在门口,这些大姑大姨们展现出了完全不符合她们年纪的灵活程度,拉过周燕,一个大姨把红盖头披在周燕的头上,另一个大姑拉着周燕就要去摆摊,没有人发现周燕眼神空洞,一个大姨要把周燕捧着的酒坛子拿走,周燕死死的不松手,因为那坛酒上面还有那个男人余温。大姨怕误了拜堂的时辰,也就没再去拉扯。
    周燕就这样被众人簇拥着,走向了她未知的命运。
    “一拜天地。”
    周闻军满面春风地跪下,而周燕则披着红盖头,仿佛被定住一般,她紧紧抱着那坛酒,目光空洞。一位大姑焦急地上前,轻轻拉了拉周燕,她这才如梦初醒般缓缓跪下。随着她的动作,膝盖透过厚重的嫁衣撞击地面,发出了一声“砰”的轻响,这声响在人类耳中微不足道,却如同晨钟暮鼓般,唤醒了酒坛中沉睡的乌苏里蝮蛇。它感应到了这难以察觉的震动,休眠的细胞开始微微颤动,变形,伸长,细胞边缘在探寻中与其他细胞相连,仿佛沉睡的巨兽在逐渐苏醒。
    “二拜高堂。”
    大姑按着周燕的头,让她再次叩首。这一声“咚”,如同古老的咒语,令乌苏里蝮蛇在烈酒中的躯体微微震动,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
    “夫妻对拜。”
    随着周燕连续的弯腰和跪拜,原本密封的酒坛瓶口开始松动,酒液缓缓溢出,喜庆的气息从瓶口涌入。同时,一串串由微小气泡组成的细线在烈酒中翻滚上升,仿佛在为这庄重的仪式增添了几分“生机”。
    “礼成!”
    屋外鞭炮齐鸣,那由硫磺组成的硝烟在空气中弥漫,空气因子被无数夹带着硫磺的元素贴敷着四处飘荡,一些附着硫磺的空气酒坛子开裂的细缝钻了进去,一瞬间仿佛引爆了那只沉睡的洪荒巨兽体内封印的能量,那条巨兽开始苏醒。
    周燕一把扯下自己的红盖头,屋外鞭炮劈啪作响,他望着站在周闻军父母身边面带微笑的顾长海大步走了过去,众人都对周燕这个举动搞的有些愕然,顾长海看着走过来的周燕嘴中一直说着什么,无奈屋外鞭炮声太响,他听不清,但看周燕的意思是要把她怀中抱着的那坛酒给自己,顾长海下意识的伸手就去接,此事屋外的鞭炮已经接近尾声,顾长海这才听清周燕口中一直重复的事什么话“这坛酒敬我婚礼的媒人!”
    顾长海哈哈大笑上前就准备接过来,不料被赖建国抢先一步夺走,赖建国也听清了周燕的话,论官职他比顾长海级别大,论辈分他比顾长海辈分高,论对周燕婚姻的功绩他也比顾长海付出的多,毕竟那天晚上他都喝吐了。
    “丫头啊,以后好好的和周闻军过日子就行”说着接过了周燕手中的酒坛拍开泥封就举了起来。
    顾长海突然感觉不妙,说不上哪里不对,他下意识的拉了一下赖建国想说些什么,赖建国回头看了顾长海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露出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笑容,赖建国这个人很少笑,除非喝多了才会眯缝着眼,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上的褶子都可以夹死蚊子。
    就在那一瞬间,一下子,一条褐色的身影猛地从酒坛中窜了出来,一下就盘到赖建国的脖子上,高高的昂起它那三角形的头,弓着身子蓄力,仿佛是在烈酒中压抑了一年多的怒火要倾泄而出,赖建国下意识的用手去挡却没挡住,蛇头一下就咬住了他的脖子,赖建国“嗷”的一声,一把把蛇拽夏利扔到一边,手还没等捂住脖子就倒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间甚至都不到一个眨眼间就发生了,孙秀梅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搂着赖建国拼命的大喊着,屋外的鞭炮剩下最后几响,但也就是这最后的几响声音最大,孙秀梅喊得什么没有人听得清,等硝烟散去,赖建国表情都已经凝固了,喉咙滚动着想说话,眼里留着眼泪,似乎很惊恐又很不甘心。
    顾长海在混乱中声嘶力竭地大喊:“快去找吴郎中!快去啊!”他的声音在喧嚣中显得苍白无力,头皮如同触电般发麻。
    面对眼前的变故,他手足无措,心如乱麻。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恐怖景象,一场本该喜气洋洋的婚礼,转眼间却变成了人间炼狱。他望着倒在地上的赖建国,心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原本热闹的婚宴在瞬间人仰马翻,尖叫、哭泣、恐慌充斥着整个空间。
    周燕就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顾长海,心中没有一丝的波澜。顾长海根本没察觉到周燕在盯着他,他只是浑身颤抖着看着倒在地上的赖建国,孙秀梅还在那里哭喊着,具体喊着什么,顾长海已经听不见了,他就眼睁睁看着赖建国几秒钟的功夫眼神就涣散了,接着整个人就软了下来,头也歪了下去。
    变故来的太快,一切就好似做梦一样,周燕转身走出了那以大红色装点、却简陋得令人心酸的礼堂。
    屋外,细雨如织,她仰起头,轻轻合上双眼,任由那冰凉的雨滴轻拍面颊。
    连绵的青山被朦胧的水汽笼罩,宛如一位戴着面纱的哀怨美人,那凄美的景色,如同她未来命运的缩影,冰冷、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