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
    谢缺拱手之间，申公豹已然自海眼步出。他依旧身着玄色道袍，整个人宛若一道黑芒，瞬息便至谢缺跟前三丈。
    “小友果真奇人也。”申公豹面色之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丝毫没有因为谢缺的实力而感到诧异。
    他的目光如炬，好似可以洞察世间万物。
    “短短二十年，悟时光，步造化，挽倾颓。”申公豹轻声赞叹着，
    “不愧是天命之子降世。”
    谢缺知晓对方是弄错了，但也没有点破，只是淡然笑道：“晚辈尚有许多疑惑，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申公豹缓慢点头，毕竟在他看来，对方不仅是此界气运之子，而且还是被大老爷所看中之人。
    加上对方如今已然是破入造化神君之境，也就是相当于有了同他平等对话的地位。
    “小友还请。”申公豹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
    他一步踏出，眼前忽然闪出一点如豆白光逐渐扩大，散发出无比纯净的光芒，仿佛是通向未知世界的大门。
    谢缺没有抗拒，直接跟着申公豹踏入其中。
    下一瞬，炽烈的光线将谢缺的眼睛刺得有些睁不开。
    当他能够看得清时，眼中依旧是一片浩渺。但此海比起小北海界中穹宇海，却有更显气派。
    蔚蓝碧水接天一色，万顷波澜映衬巍巍群山。
    海的深处，群岛并立，宛若一幅仙境画卷。
    这每一岛看去不大，但实则比起整个小北海界还要广阔。
    甚至于谢缺还看到了一条龙的脊骨从海平面上露出，只是单纯露出来的那一部份，就能够媲美一块大陆的面积了。
    这壮丽的景象让谢缺立刻想起来，此地或许就是昔日地仙界。
    然而，他也意识到自己并非是穿越时空来到这里。毕竟地仙界这般恢弘气派，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辉煌。
    就算是超越了造化的人物，只怕也无法将自己带到这般久远岁月。
    他明白，自己目前所至，不过是申公豹的一小段零碎记忆。
    即便如此，这般气象也是让谢缺倍感震撼了。
    申公豹叹了一口气：“小友应是知晓，地仙界昔日同佛界之间的那场战争吧……”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回忆之色，却又透露出一丝无奈和遗憾。
    谢缺点了点头，但他也只是知晓，对于其中的细节并不清楚。
    申公豹踏于海面，一步踏出便是千里万里之遥，他的语气亦是变得有些低沉起来：“昔日三位老爷在时，那佛界怎敢如此侵犯地仙界？只是可惜……”
    伴随着申公豹的一声叹息，二人眼中出现一片连绵神岛。
    这些岛屿散发着浓郁的仙气，给人一种神秘而又庄严的感觉。
    谢缺心中一动，也是问道：“地仙界的毁灭，是和三位老爷的离开有关？”
    申公豹缓缓点头：
    “三位老爷皆是与合道了的人物，只是洪荒天道受虚空侵蚀，破碎化作万千世界。”
    “天道有损，三位老爷自然也是无可避免。”
    “虽说三位老爷重塑地火风水，成就了这地仙界，但此后，三位老爷也就再也不见踪迹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谢缺便得到了极多信息。
    一是合道，谢缺猜测这应是造化之上的境界了。
    二则是所谓洪荒，地仙界应也是昔日洪荒破碎之后的一块碎片之一了。
    而且自己此前的猜测也就错了。
    此地并非是地仙界，应是洪荒。
    最后一点则是让他有些惊悚，莫非三位老爷那样的绝世人物也被虚空腐蚀了吗？
    只是此刻谢缺闻言，心中涌起一阵疑惑：“就算是三位老爷那样的人物，也不能避免虚空的侵蚀么？”
    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对虚空的轻视，意识到虚空的力量是无法被任何人或物所摆脱的。
    申公豹摇了摇头：“墟界乃万界之坟场，没有任何人或是物，能够摆脱得了虚空。”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沉重，仿佛在述说着万事万物都不可逆转的最终命运。
    谢缺收起自身的心乱如麻，原本对虚空的一点轻视也彻底收起。
    申公豹继而向前走去，逐渐距离那片连绵神岛越发的近了。
    谢缺放眼望去，便见得这岛上紫气连天，日曜如垂，万顷碧波倒映着无量造化的生机，星星点点时有仙踪来去。
    屿上仙山直上九天，仙气拂落浩浩荡荡。
    “此地，乃是金鳌岛。”申公豹的声音响起，
    谢缺顿时深吸入一口气。他没有想到，此地竟是昔日灵宝天尊之道场，传闻中的万仙来朝之地。
    只是现在看去，其上虽有造化钟神秀，但却是孤寂清冷。
    从此岛之气象上来看，这里虽说只是申公豹的一段记忆。
    但谢缺能够可以从中感觉到一丝“仙韵”，只是只能感觉但又不可捉摸。
    毕竟此乃上古圣人讲道之所，所留下来的东西是不可估摸的珍贵。
    谢缺没有再去多问，只是静心聆听申公豹缓缓诉说着往昔之事：
    “其实，在洪荒破碎之前，不论是地仙界还是佛界，都只是浩瀚洪荒世界中的一部分。”
    谢缺点了点头，这一点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申公豹继续说道：“然而，墟界的力量太过庞大，就算是最为鼎盛时期的洪荒，也都无法抵御其牵引。”
    “你虽说让小北海界延缓了被虚空侵蚀的结局，但那也只是延缓，你明白吗？”
    申公豹目光如炬望着谢缺，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严肃。
    谢缺望着申公豹，点头：“我自然知晓。”
    他的体内存在着小北海界天道赐予的天心印记，对于小北海界的情况，他自然是了如指掌。
    现在小北海界暂时脱离了被虚空腐蚀的危险，但也延缓不了太长的时间。而且，
    就算谢缺能够源源不断地找来地仙界碎片，那也不过是使得这段时间长一些罢了。
    若小北海界真引起了虚空的注视，不仅是小北海界，哪怕是真正的洪荒世界，也都无法摆脱其被毁灭的命运。
    申公豹立于原地，目光穿透时空，望着昔日繁华、如今却是空旷寂寞的金鳌岛上，沉声说道：“我能说的，都已经是说给小友了。”
    “小友还有什么问题吗？”申公豹的目光重新落回谢缺身上，温和地问道。
    谢缺也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道长可是知晓，佛界内的那些佛陀菩萨们的去向？”
    这个问题如同一条毒蛇，一直缠绕在谢缺内心极久，未曾解开。
    按理而言，小北海界作为昔日佛界治下三千世界之一，就算是到了如今这个时代，其中佛门也依旧是主流的信仰。
    而且，信徒拜神，也能得到佛陀们的回馈。
    这就说明，那些佛陀们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
    但最让谢缺心中存在危机感的，还是所谓“成仙”一事。
    这代表着，那些佛陀们，可能随时会为了灭绝信众，而降下灭世之举。
    不论是为了小北海界，还是佛国，谢缺都觉得有必要弄清楚这些神佛们的去向。
    不然日后若是再来一次“欲海之船”带来的劫难，是难以承受的。
    申公豹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贫道不知……”
    “但贫道却是知晓，昔日西方教的两位教主，却是掠来了一大块洪荒世界碎片，并将之开辟成了婆娑世界。”
    谢缺瞬间便明白了过来，那些神佛们，还真是有了新的去处。
    并非是通幽教主所知晓的，“去往虚空深处”那般简单。
    而且听闻申公豹这般语气，那婆娑世界定比佛界还要胜景许多。
    谢缺沉吟半晌，又继续问道：“道长可知，欲海之船？”
    申公豹闻言，面色顿时谨慎了许多，他轻微点头：“此事干系重大，就算是我等造化，也不可多言。”
    “小友是好奇哪方面的问题？”
    谢缺见其如此慎重，也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关于超脱。”
    申公豹在原地徘徊了几步，眉宇间显露出深深的思索：
    “关于超脱……贫道知晓的其实并不算多。”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谨慎。
    “而且……那似乎是佛门的道路，据贫道所知，三位老爷所走并非此道。”
    谢缺点了点头，瞬间明悟：“三位老爷，走的是合道之路？”
    申公豹点了点头，神情严肃：“不错，正是合道。”
    “但是如今洪荒世界破碎，合道的路子只怕是也很难走通了。”
    申公豹又是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沧桑：“洪荒世界破碎，而一般的小世界是无法承载超越了造化的力量的。”
    “若是想要合道，只能合墟界之道。”
    “你可有如此大的本事？”
    谢缺闻言，顿时一愣。就算是三位老爷，也只是合了洪荒天道，而这墟界天道，更甚洪荒天道，自己岂有能力能合此道？
    他摇了摇头：“道长说笑了。”
    “那造化之上，便是合道了么？”
    谢缺继续追问，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对未知的渴望。
    申公豹摇头：“造化之上，可称彼岸。”
    “何为彼岸？”谢缺好似是抓到了一丝什么，连忙问道。
    申公豹看过谢缺一眼，似笑非笑：“你如今还未凝练造化神体吧？”
    谢缺点了点头。
    “所谓彼岸……自然是时光长河的彼岸了……”
    申公豹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起来。
    谢缺闻言，当即便皱起眉头：“那想要突破，岂不是需要横渡整条时光长河？”
    申公豹笑言道：“若是你能横渡整条时光长河的话，那你就不只是彼岸了……”
    “或许就算是超越了彼岸的人物，都没有办法横渡整条时光长河，到达时间的起点。”
    “此处彼岸，乃是一界之彼岸。”
    谢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听闻申公豹说着。
    “但凡是存在了三万万年之上的世界，汝能横渡此界时光长河，
    并在此世界诞生之初留下信标，便可称之为彼岸。”
    申公豹又补充说道：“不过所谓彼岸，本质上只是强大一些的造化。”
    “只不过他们在所留下信标的世界，能够发挥出超越造化的力量。”
    谢缺瞬间就明白了。
    若是小地仙界存在了三亿年以上，并且自己能够在小地仙界诞生之初的起源之地留下气机，自己就能够到达所谓的彼岸境界。
    所谓的彼岸，或许说是触摸到了时光长河之中的一片沙洲更为合适一些。
    那些到达了造化神君境界的圣皇们，在小北海界起源之地内留下神念，
    或许便是期待着小北海界能够延续三万万载。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便可以通过小北海界，晋升彼岸层次了！
    只是很可惜。
    小北海界本就是地仙界的碎片之一，而地仙界又是早被虚空污染。
    如今小北海界不过数百万载，就已经快到了极致了。
    “小友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申公豹见谢缺沉吟许久，便是主动问道。
    谢缺摇了摇头：“不用了，多谢道长。”
    下一瞬，伴随着申公豹挥手之间，谢缺重新回到了穹宇海上。
    “小友若是无事，可多来此地做客。”
    申公豹笑得客气，谢缺也不会当真，只是拱手：“那就麻烦道长了。”
    正当谢缺想要离开之际，申公豹却又再说道：
    “我那顽徒，若是佛皇陛下不嫌弃的话，可为其重塑身躯，再为陛下充作坐骑。”
    见申公豹换了个称呼，谢缺也是有些郑重起来，不过他也是有些疑惑：“华盖星君乃是天敕真神，却又如何能够重塑？”
    申公豹抬手指尖，取出一架巨大龙骨：“谅贫道冒昧了……”
    “贫道观陛下之躯已有真龙之相，其内龙气鼎沸，更甚昔日四海龙王。”
    谢缺闻言，也知晓其定是言自己体内的三百六十多头龙象。
    “只需一滴精血，便可让贫道那顽徒重塑身躯，甚至于更超从前。”
    谢缺缓缓点头。
    虽说自己此前和敖丙有些矛盾，但现在敖丙不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坐骑了。
    这一点，却是可以考虑。
    谢缺弹指之间，三点血珠烙于那如玉龙骨之上。
    申公豹见状，也立刻露出笑容，他抬手一揽，敖丙神魂立刻撕破虚空而来。
    “多谢陛下。”
    敖丙见着自己的遗骸之上开始新生血肉，欢腾无比地在海上盘旋起来。
    谢缺笑了笑，直接一步远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