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澎湃的内劲刮过空气,厉九川苍白的五指紧绷,筋骨毕露。
他揉了一把满是血丝的双眼,有些沉郁地盯着指缝,又看了一眼窗外,雪白花朵都静悄悄地绽放着,根本没有变成女人诡异的头颅。
五指缓缓张开,厉九川蓦地皱起眉头,一片被捏得稀烂的白花花瓣正在掌心!
除了明显的幻觉,自己还出现了梦游症状吗……
自从玄冥传承度涨到十以来,厉九川就没有安心睡过觉。
事实上,他无时无刻不在和玄冥带来的污秽抗衡,这一点,即使是玄十一也帮不了他。
更准确地说,这污秽本就是他造成的。
两千多个玄十一每个人都需要对抗不同程度的玄冥污秽,总有遗漏的污秽落在他身上,本来玄冥传承度三十以后才会出现的种种症状,却在传承度十的时候就出现了。
厉九川估计玄冥传承度三十的时候,上次那种世界共鸣恐怕还会再来,到时候不仅会面对不可知的追杀,还有源自五帝种的污秽。
真叫人头疼。
厉九川撑开雕花木窗往外瞅,只见对面的泰和楼依旧灯火阑珊,醉不知归的公子小姐们通宵达旦地畅饮,还有家仆被差来这边买好酒。
夜色里浅风拂过鼻尖,兆阳浮醉的气息令人印象深刻。
直到黎明破晓,整个世界才慢慢沉静下来。
厉九川简单洗漱收拾衣装,出门去书院了。
刚到海事书院附近时,就有仆役专门把他迎进去,里面乌泱泱一大片,全是人。
“书院考核有资质、战力、本心以及文法四样,每四年招收一次学子,及冠前皆有机会入院。”灰蓝衫的仆役带着他边走边道。
“那凡人呢?”
“凡人入科举之门,与我等不同。”那仆役笑笑,眼中赭色光华一闪而逝,他也有传承。
“我不用等吗?”
眼看这仆役要带他往别院走,厉九川指了指那堆人问道。
“您是廿三战头名保举来的,虽然要求考核,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无需排队。”
“是吗……先去考哪个?”
“资质、战力、文法、本心。依次来的。”
俩人来到一处青藤攀墙的院落,仆役做了个请的动作。
厉九川好奇地走进去,只见院落里种着各类花草,中间是一池浅水,水中立着两尊铜仙鹤,狭长的鸟喙里夹着什么。
一个青衫的夫子正背着手浇花,嗓音沧桑地道:“水池左边放着遗玉,看你吃多少,提升一个传承度为止。”
厉九川注意到地上有一只不起眼的花鸟匣子,打开一看,里面铺着满满的遗玉。
“先生,在我之前没有人来考核资质吗?”
“没有,所有人都在等你先考核。”
青衫夫子转过身来,露出清癯面容,他个子高瘦,眼皮耷拉着,显得有些无神。
“双子的天份几乎是一模一样。”他迈着步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厉九川,“也就是说,魏禾可以夺头名,你也可以。”
“所以,我们都很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强?”
厉九川瞥了他一眼,兀自伸手往盒子里一摁,十颗遗玉悄然消融,冉遗传承度从二十八到了二十九。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这盒子,自己提升了一个传承度后,里面的遗玉好似被另一种力量阻挡,不能再消耗其中遗玉。
“冉遗,传承度二十八,性格,自大、贪婪!”
青衫夫子不知从何处抽出来一支细杆毛笔,拿着本黄皮册子边说边写,念到最后俩字额外咬了重音。
“……”
厉九川扯了扯嘴角。
“消耗遗玉十颗,灵源资质中品,这一点你比魏禾差多了。”
青衫夫子不留情面地说完,又指着水池道:“看那方池子,里面有什么?”
厉九川伸头瞧了一眼,然后皱着眉毛缩回来,又伸头看,又缩回来,又伸头……
咚!
小童脑袋上鼓起红包,青衫夫子收起笔杆,瞪着他道:“看完了就说!”
“为何不让我看第三遍?”厉九川摸摸脑袋上的包,小脸一垮。
“看多了就回不来了。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是什么也没看见。”
“里面飘着一张死人脸,是不是谁淹死在里面了?”厉九川比划一下。
“胡……”青衫夫子眉头一拧就要骂人,却突然停下来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厉九川上下打量他,“青色山羊胡,三角小眼睛……”
咚!
孩童脑袋上鼓起第二个包。
“出去!”老头怒不可遏地揪了一把自己的青色山羊胡,以至于三角小眼睛也瞪大了不少。
厉九川站起身拍了拍灰,“左边下巴有一块褐色老人斑,长得像一副龟甲。”
青衫夫子僵在原地。
厉九川出了院门,守门仆役便进去拿出来一本黄皮册子。
“如何?”孩童探头问了一句。
“通感资质上上品。”灰蓝衫仆役冲他眨眼睛。
“通感是什么?”
仆役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是和传承种的契合程度,也就是说,以您的资质无论找什么传承都很容易得到神灵承认。”
胡说八道。
厉九川想到了在山神殿拜神无果的几个月。
“其他人都能看见什么?”
“不能说,每个人契合的传承不同,这就好比传承度一样,不好问的。”
厉九川闻言也眨眨眼,语速飞快地道:“我在水里面看见一张和那个夫子一模一样的脸,就是那张脸上有斑。”
仆役脸色变了又变,支支吾吾地,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方才那话不是他该听见的。
“你回去,我来带他。”
青衫夫子面无表情地出声,他竟然一直站在两人背后!
仆役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外跑,再不跑就会被小鬼吃掉似的。
厉九川露出无辜神情,好像他真的是个孩子。
“水里那个是我的兄长,我葛家人天生通灵,哪怕死后也能辨人资质传承,兄长寿数已尽,想继续活在世上只能把他那样留下来。”
青衫夫子背手走在前面,声音稍带沧桑。
厉九川沉默不言。
这样的活法,是活人想让死人活着呢,还是死人自己想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