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之中有一只肉乎乎的手掐住了我得脸，我得整张脸像是被旋转的螺丝，尖锐的疼，让我瞬间找回了理智，“大姐，你干嘛！”我紧皱着眉头，看着我这大胖姐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而我只能哀怨的捂着自己的黑脸蛋儿，如果没有眼见着被掐，那还真找不出来实证，小脸蛋依旧黑黢黢的，看不见一点红。
    “让你清醒清醒，咱们得回家了。咱爸咱老舅啥的都得捞忙去，今晚不安生，我们得抓紧回家。”
    “啥玩意儿？”我被姐姐拖拽着下了炕，本来绝对清醒的状态此刻竟然也半梦半醒了，我有点恍惚的晃了晃脑袋，借着小灯泡的光晕，想要看清屋内的一切，心里面不免泛起了嘀咕，难不成我还在做梦？
    “还迷登啥呢，撒冷穿衣服，回家。”妈妈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我才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哪里还有乱哄哄的麻将声，大家都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了。
    “不是，怎么，怎么大舅，大舅妈也要出去？”我有些发愣的看着这群人，并没有看到绿草地还有他的爸妈，就连李帆大姐和她的小孩也没看到，反倒是李舟，倚靠在对面门口，打着哈欠，看着这边。
    没有人回应我的疑问，姐姐那大胖手轻推着我的后背，妈妈从前面拉着我，直到冷风灌入我的脖颈，吹亮了我的眼，我才真正的清醒过来，大舅妈老舅妈他们都上了胡同口往前走去，唯独妈妈，姐姐和我向着家的方向，妈妈的步伐很快，一米五五的身高，哪里来的如此速度，我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也是难为姐姐在我身后气喘吁吁的跟着了。
    “二大爷？”我疑惑的看着眼前大门口出现的略微有些驼背的身影，“你怎么现在才回？”
    “你奶一人在家我咋能放心呢，这不等你们回来嘛，我寻思你们也快到家了，抓紧回屋吧，我得赶紧去捞忙去了。这大过年，这事赶的，哎呀。”
    “行了，你抓紧去吧，我们这就回屋了。”还没等我再问什么，妈妈就和二大爷互相说了拜拜。
    回了屋的妈妈，把家里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了，就连一直将我们和奶奶隔开的那扇门，妈妈也敞开了，还让奶奶来我们屋待着。
    “我听那后街是不是放喇叭了，这大过年的咋回事？”奶奶一过来就开始询问着，我们一大家子的大嘴巴，爱八卦，还真是无一例外。
    “唉，谁能想到啊这大过年的，也能这么不顺当”妈妈拿起炕沿边的铁盒，一边去电视下面的柜子里面倒瓜子，一边唉声叹气的说着，顺便还拿了几块糖果出来，还有我最爱的大虾酥，看得我两眼直放光，要知道自从小时候妈妈查出来糖尿病之后，我和姐姐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块糖，今天竟然有口福了。比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更好奇，妈妈能分给我几块糖。
    一块，两块，三块，天呐，竟然还有我最最最喜欢吃的橘子瓣儿，这年真是美滋滋啊。
    “别一次性都塞嘴里，齁得慌，就着瓜子吃，咱们这今晚呐，是没个睡好喽。”妈妈絮叨着，竟然自己也含了一个糖块在嘴里，开始磕起了瓜子。
    我和姐姐直接上炕盘腿做在炕中央儿，奶奶拘谨的侧座在炕沿边，妈妈也是半个屁股做在炕沿边，一条腿弯在炕沿边，一条腿勉强撑着地，摆在我们中间的就是一铁盆儿瓜子，一边就着糖块磕着五香的瓜子，一边看着地方台的春晚，还要竖起耳朵，听妈妈说小老头他们到底去哪里捞忙去了。
    “就后街那个，也不算后街，就正三那块儿，靠近咱们后边那胡同，有一户人家，他家老头是吹喇叭的，每年初八都挨家挨户吹喇叭，不给钱不走，就那老头儿。”妈妈说的利索儿，磕的也麻利儿，不一会儿水泥地面上就满是瓜子皮，可是一点都没耽误。
    “哦，我知道这老头，去年还来过呢，妈你还和他打一架呢。”由于我和姐姐离炕沿边比较远，瓜子皮都是扔出去的，扔不准的时候，还会扔在妈妈的腿上，一到这时候，妈妈会给我们一个白眼，再用手将瓜子皮弹开。
    而对于这个吹喇叭老头，我也是有印象的，正是我初三那年过年，很难得的，初八那天我还能在家待着，还是天蒙蒙亮的五六点钟，家里的火还没有生上，我就透着窗户看见外面有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色棉袄的老头吹着喇叭进了我的家门，人先到，喇叭声后起，原本在外屋地忙着生火的妈妈连忙去电视机旁边的铁盒里面那个八个钢镚给我，让我一会儿把这八块钱给那老头。
    我转头看了看一旁将头捂在被子里面的姐姐，打心底里觉着，外面的老头，就是来要钱的，大过年的谁也不想找晦气，我一下子窜下了炕，鞋都来不及穿，就把钱给了那老头，还有些恼怒的说着“快走，别烦了。”快到妈妈都来不及拦住我。
    “唉唉唉，小二儿，你，你唉。”妈妈从我旁边经过，一路小跑着拦住了吹喇叭的老头。
    “大爷，大爷，别走啊，你再给吹一段，涨涨财气。”
    老头掂了掂手里面的钢镚，咂咂嘴，摇摇头。
    妈妈见状又给老头塞了八个钢镚，可老头也只是笑眯眯的吹了一声，那敷衍程度，直接让妈妈开启了暴走模式，也不再是为了让老头多吹吹了，而是死活都要把那八个钢镚要回来。
    “你个死老头，大过年的怎么还能这么不地道呢，八个钢镚你好歹给我吹八声啊。”
    妈妈和老头来来回回的撕吧着，直到小老头从外面回来，稳住了妈妈，那老头才得以脱身离开，离开时还不忘在我家院子里吐了一口痰。
    如果妈妈不是被小老头制约着，一定一个飞踢就上去了，“晦气，太晦气了。”
    “得了得了，大过年的，不至于。”小老头帮妈妈顺着气。
    我回想着妈妈当时的怒气，哪怕过了一年，还是觉得愧疚，心里面想着，等今年这小老头来了，一定要让他吹够了，再给他钱，毕竟我们家这一年确实债务累累，分文没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