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君子死名
一时间军中一片哗然。
士兵们本来还持着剑，愿意勉强在军营里混口饭吃，毕竟多年的人生经历已经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不是狼窝就是虎口，跑到哪里去都是无数的灾与险。
所以聪明的老实人都已经学会了耐心，学会了吃亏是福。
因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但是当听说连项燕的儿子都不见了的时候，军中顿时一片混乱。
“大将军的次子都走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啊？”
年轻的将士们纷纷躁动不安起来。留在这里固然能吃饭，可是项梁都逃走了，这就说明，比吃不上饭更加恐怖的事情来了。
众人纷纷点头。
二人对饮。
项燕说罢，抓起案上一爵酒，将其一饮而尽。
项燕昂首，很是喜悦地摸摸自己凸起的肚子。
这一回，他没问众人同不同意，只是下令。
众人纷纷地道。
项燕笑笑，“有，肯定有。”
项燕却平静如水，“我留下。”
“其实保留实力，以待日后复兴楚国才是要紧啊。”
这些人听到项燕的话，几乎都没什么反应。
这一次，众将的音量没有那么高了。
诸位将军喝了酒，一出门，一个个的不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感觉自己的肠子好像是被剪刀慢慢地绞，慢慢地绞……
——
从这一天起，楚军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随后，虞氏、熊氏的将军，纷纷向项燕敬酒。
“照这种情况来看，大将军怕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话还没说完多久，当天下午，项燕就召集了诸位将军。
“三则，凡是不愿意跟着我项燕掩护众士卒撤退的人，胆小害怕，畏惧死亡的人，不许在白天离开。”
今日的会面就到这里，若是非要贪酒不可，就各自带回帐子里去吧。
众将都摇头。
项燕这个时候，饱经风霜的脸上红扑扑的，他忽然笑笑，对着众人摆摆手。
当然，项燕也没有再追究过去的事情。
他绝对是个可敬的对手。
这一回，就是那些老兵们也都忍不住说道：
项燕还是笑着，“军中将与士，人心动摇。再要和秦国力拼，已经没有胜利的可能。”
列将来到项燕面前，众人围着席子坐在一处。
扶苏虽然人在寝地，也得知了李信占领寿春的消息，但是他并没有掉以轻心。
他们看清楚了项燕的军事能力，清楚地知道是谁错了。
众人虎躯坐定，只是瞳孔都猛地一震。
过了很久，大家都没有说话，大堂里酒爵中的酒水散发出醇香，只是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喝酒。
众将闻言，一个个面若覆尘。
“我们早就该这样了。”
“这仗本来就不应该打。”
他们左看看，右看看，唯恐什么人背着自己先逃走了。
“一要让那些家里没有多余兄弟的男子回家，否则家中无男子，孤儿寡母势必受人欺负。诸位可有反对？”
之前总有人不愿意巡逻，因为要绕大半个军营，来来回回，毫无意思。
“是啊，若是我们都死了，日后谁给楚国复仇。像秦国的体制，秦王的野心，难道战争会停止吗？蛇吞象，就怕最后秦王吃不下，肚子还给胀破了啊！”
项燕的话像是黄昏时的锺声，虽然大，可是注定是要陷在黑夜里的。
项燕看到除了传奇三将其他世家族将都来了，大家都静悄悄的，坐在席位都望着案。
“我了解项梁的为人，若不是大将军的命令，他怎么会忍心抛下他的父亲呢？可我更了解大将军的为人啊，若非真心为了楚国着想，若非一個真正的贵族之后，大将军怎么能坚持到现在呢。难道他是为了当大将军才来带兵的吗？”
众人脸上都露出羞愧之色。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固然败，也当让秦军付出应有的代价；固然死，也当死得其所。”
年轻士卒们的心思，自然被各军的长官和老兵们看得清清楚楚的。
那些老兵们都伏着背低头不语，脸上、手上都是刺目的伤疤，好似微小的藤蔓一样，随意地缠绕着胳膊上。
项燕又道，“二来，各宗族，若是只剩下一脉单传，必须让其自行还家。诸位都同意吗？”
毕竟对面的那位项燕，可是曾经面对王翦六十万坚持到最后一刻自杀的男人。
众人嗤笑，“大将军您太高估手底下那帮虾兵蟹将了。”
众人闻言，都安静下来。
但是现在可不同了，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
众人闻言，立刻附和，“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听说五国的贵族，他们大都是早早弃城而逃，其实这才是明智之举。”
“大将军，请让我敬您一爵。”
“好了，发生了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想也没有用了。当务之急，先把眼下的烂摊子给收拾了。如果真的是破罐子破摔，那才是落了秦太子的诡计。”
士兵们倒是还不敢公然说出自己也不想打了的话，但是一个个总是东张西望的。
“好啦!我今天要说的事情，都说完了。”
龙氏的将军率先站起，项燕眼中含笑，“好！”
“但是我也知道，有一些将士，还是知道身为将，身为父，身为夫应该承担的责任。有些人会走，有些人会留下来。”
众人听到项燕这么说，顿时觉得心中很满足。
“说的对，说得对啊！”
只是孙氏的将军道，“要我说，打不过，就先投降。只要还活着，万事皆有可能，现在和秦军死拼有什么用！？”
只是这些贵族大将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主动坦白自己的过错。
众人望着项燕，一个个都呼唤起来，“大将军，要是这样的话，军中怕是没多少人愿意留下来？”
“当然，我也不愿意断送未来楚国有朝一日复兴的机会。思来想去，还是趁着秦军没有发现，提前下令让一部分士兵撤退为妙。”
扶苏频繁地派人去楚军之中收集消息，这得到的消息自然让他眉头一皱。
“报太子，城父城中的楚卒，纷纷在夜间逃回家去了。他们的守城将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