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长没……没找到人吗?”龚蔚帆小心翼翼开口,明知故问,可能是太紧张了。
人变成白骨这种事情过于玄幻,只要受过高等教育的,都更愿意相信是人失踪了,偷梁换柱。
事情发生到现在差不多快要过去二十个小时,大家都已经冷静了下来。
“暂时没有,等等吧,等秦队长打来电话再说。”在得到新的线索之前,陈益不想再浪费脑子,“在此期间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也可以随便聊天,前提是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
龚蔚帆叹气:“好吧。”
客厅安静下来,煎熬又开始了。
用过晚饭,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晚上十点,此刻敲门声响起。
敲门的人力气很大,沉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主楼内,还产生了回音。
昏昏欲睡的几人精神起来,都看向陈益。
陈益起身,离开客厅打开了主楼大门,他知道应该是上山的警察到了。
当房门打开,一群人站在外面,大部分穿着警服,只有最前面的几位身着便衣。
“陈支?”
一米八五的男子声如洪钟,留着干练的平头,国字脸,肤色黝黑,脸颊右侧有着一道明显的伤疤。
典型的北方大汉,阳刚血气扑面而来,锋锐的眼神配合体型,对犯罪分子有着极强的威慑力。
陈益点头:“是我,您是?”
得到肯定,国字脸大汉露出笑容,抬手敬了一个礼:“陈支你好,湾县县局刑侦大队洪海滨,这里的事情秦总队已经跟我说了,不好意思现在才到,主要是这山路很特么难走啊。”
洪海滨带着浓厚的地方口音,习惯性爆出的粗口让陈益看到了当地人的粗犷和豪放,这是一个豁达不拘小节的人。
陈益笑道:“已经很快了,洪队长请进。”
洪海滨点头:“好。”
说完,他回头招手:“都进来麻溜的!!”
“是!”
声音很齐,看得出来洪海滨带队伍的方式很硬。
杂乱的脚步声在客厅回荡,陈益边走边问:“上山的路怎么样了,可以通车了吗?”
洪海滨回答:“还在清理,预计还要五六个小时,凌晨的时候差不多能完全通车。”
陈益嗯了一声:“洪队长是湾县本地人?”
洪海滨:“是的,陈支叫我老洪就好啊,老洪听起来顺耳。”
陈益笑了:“行,老洪,你知道这个庄园吗?”
洪海滨有些惭愧:“抱歉抱歉,我还真不知道,在厄山山顶建了一个城堡,也亏他们能想得出来,挺厉害挺厉害。”
“陈支,你说这些有钱人玩的就是花啊,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莫名其妙蹦出两具白骨来。”
“伱放心,我们全力协助调查,一定把案子查的明明白白。”
对方直爽的性格让陈益第一印象不错,挺有好感的。
南方人含蓄,北方人爽朗,各有各的优缺点,自来熟的性格放在某些人身上,可能会不太习惯。
说话间,众人来到客厅。
“诶?这么多同事,是帝城市局的吗?”
看到在场的八名刑警,洪海滨有些意外。
八人点头问好,陈益开口:“秦队留下的,老洪,爬了这么长时间的山都辛苦了,先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洪海滨摆手:“不用不用,陈支,有事你就吩咐,秦总队说了,到了地方一切听你的命令,你看怎么查?既然失踪了两个人,要不我带队搜一下吧,不起眼的老鼠都给挖出来,这地方挺大的。”
听得此话,藉祥又不乐意了:“这位警官,我记得搜查得有搜查令吧?你们是不是得上报啊?”
洪海滨转头:“谁啊这是??”
陈益:“庄园的管家,藉祥,常年待在这里。”
闻言,洪海滨咧嘴:“我说这位姓籍的哥们,你在这破地方待傻了吧?两个人失踪两具白骨出现,这已经是重大刑事案件了,还搜查令?”
“根据相关规定,在紧急情况下无需搜查令也可直接进行搜查,前提是有见证人在场,正好,你当这个见证人吧。”
“陈支,我现在就去搜?”
藉祥:“你们……”
洪海滨打断:“给老子闭嘴!磨磨唧唧的,再废话把你铐上!既然是嫌疑人就老老实实接受调查!”
藉祥:“???”
之前是一个横的,现在又来一个不怎么讲道理的,他感觉根本无法交流。
曲林江他们看了藉祥一眼,遇事识人,表面优雅的藉祥,实际上已经和社会脱节,守着厄影云麓这一亩三分地,长时间不和外人打交道,交际能力很差。
t tan co
那可是两具白骨,还有两人失踪,警方为了调查案子,真急眼了整个庄园都能给你掀了,还在那交涉呢,有啥用啊。
脑子多少带点坑。
真有能耐,你倒是籍臧阳出来啊,他说话可能还有用。
管家如此,连带着也拉低了籍臧阳的逼格。
陈益觉得有趣,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行。”他开口,“主楼先不用动了,其他地方仔细看一看,秦队的调查反馈还没有传过来,我估摸着要到凌晨。”
洪海滨点头:“好,我马上去。”
陈益继续道:“等会。”
“老洪,有几个房间可能要拆掉,想办法找几个施工队过来?”
此话让藉祥嘴角微抽,但没说什么。
“拆房子?”洪海滨疑惑,“不用那么麻烦,还用找施工队吗?我这些手下就帮你办了。”
陈益转头看了看县局大队的警员,说道:“恐怕有难度,需要专业的工具和专业的人,要大拆,联系一下吧。”
见状,洪海滨不再多言:“没问题,我一会就打电话。”
陈益:“需要手机吗?这里没信号。”
洪海滨:“秦总队提前和我说过,我准备了。”
陈益:“那就好。”
随后,洪海滨带人离开,对厄影云麓主楼以外的建筑展开了搜查工作,时间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三点。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在客厅睡了过去,当洪海滨返回的时候,陈益第一时间醒来。
他和洪海滨来到远处,询问:“有什么发现吗?”
洪海滨的脸色有些古怪,说道:“没找到啥关键线索,不过……陈支,这庄园的主人有点恶趣味啊,喜欢养虫子,这尼玛把我给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嗯?”陈益诧异,“主楼之外还有?是蛇和蜘蛛一类的爬虫?”
洪海滨摇头:“不是,有马蜂,蚂蚁,甲虫,还有很多认不出来啊,我拍照了你看看。”
说完,他掏出手机翻开相册展示给陈益。
陈益低头看去,照片有好几张,其中一张是像蟋蟀的虫子,身上都很多刺。
他认识这玩意。
“维塔虫,国外的。”
“维塔虫?”洪海滨翻转手机面向自己,“宠物昆虫吗?还是卖的?”
陈益道:“都不是,这东西有毒啊,咬上一口可不是开玩笑的,相当疼。”
洪海滨后怕:“卧槽!幸亏我没打开玻璃箱,不然丢人可丢大发了,真是闲的,养这么多昆虫干什么?穿串吃啊?味道肯定不咋地。”
陈益忍住笑:“个人爱好吧,主楼也有我之前看过,蛇、蜘蛛、蝎子……种类很繁杂。”
“从建筑的装修风格能看出来,庄园的主人籍臧阳性格有些古怪,一般人怕的东西,恰恰都是他喜欢的。”
洪海滨啧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正常,喜欢什么是人家的自由,就是不知道和案子有关系吗?”
陈益:“你指的是籍臧阳还是他养的这些东西?”
洪海滨:“当然是籍臧阳啊。”
陈益:“不好说,我们需要更多线索,比如……白骨的身份。”
洪海滨点头:“没错没错,要是连身份都搞不清楚,那还怎么查,你们在这耽搁了这么久,想必现场也没留下多少痕迹。”
陈益:“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吧,养精蓄锐天亮再说。”
洪海滨:“好。”
县局刑侦大队的加入并没有让客厅变得拥挤,客厅很大,警员们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当晨曦闪耀太阳升起,陈益的手机铃声吵醒了所有人,包括坐在他旁边的洪海滨。
是秦河打来的,结果应该是出来了,就是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喂?秦队。”陈益接通电话。
秦河的声音有些耐人寻味:“陈益,两具白骨的身份确定了,dna已经对上,但是……有点奇怪,你做好心理准备,咱们研究研究这是咋回事。”
陈益神色平静:“好,你说。”
秦河是非常有经验的刑警,能让他说出“奇怪”两个字,想来白骨的身份非常出人意料,表面上不在合理范围内。
但任何不合理的事情,肯定都有它合理的解释,只是还没有查到罢了。
所以,陈益淡定的很。
秦河开口:“龚耀光有一个儿子,陈诗然有一个母亲,我们是通过dna亲子鉴定确认的身份。”
“在龚耀光房间里发现的那具白骨,的确就是龚耀光,在洗手间里发现的那具白骨,也的确是陈诗然。”
这个答案,让陈益漆黑的眼瞳变得深邃起来,他紧接着问道:“陈诗然是独生女?”
秦河:“我查过了,资料显示并非双胞胎,有一个弟弟去世了,父亲早年也去世了,只剩下了母女,错不了。”
“她母亲在疗养院,精神上有点问题,根本问不出东西。”
陈益:“龚耀光呢?”
秦河:“龚耀光也很简单,老婆早年去世只有这一个儿子,父母也去世了,老家那边有一个兄弟。”
陈益沉默片刻,道:“秦队,你们先休息休息,我……想一想再说。”
秦河:“好,你问问那边的人到底什么情况,我们随时电话联系,等全面尸检结果出来后,马上告诉你。”
陈益:“嗯。”
放下手机,陈益抬手揉了揉眉心。
两具白骨是龚耀光和陈诗然?
有点扯啊。
“有结果了吗?”方书瑜询问。
陈益没有马上回答,视线看向龚蔚帆,想问点什么,但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面对陈益的目光,龚蔚帆不明所以。
啥意思啊?接了个电话看我干什么?
“确实是一场精彩的表演,很完美啊。”
陈益答非所问,说了句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洪海滨性子急,追问道:“陈支,到底啥情况啊?什么表演?”
陈益盯着曲林江三人,开口:“在龚耀光房间里发现的白骨,经亲子鉴定确实是龚耀光,在洗手间里发现的白骨,经亲子鉴定也确实是陈诗然。”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警察还好点,接受能力强,但曲林江他们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龚蔚帆,吓得身体顿时哆嗦起来。
这岂不是代表着……两人真的变成白骨了?!
厄山大妖?!
“别胡思乱想!”陈益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长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之所以出现如此离奇的结果,答案只有一个:前天晚上我们见到的龚耀光和陈诗然,不是本人。”
“或者说,儿子不是亲生的,母亲也不是亲生母亲。”
这种解释很合理,三人神色稍缓,没有表现的过于激动,不过……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陈诗然不是陈诗然,龚耀光不是龚耀光?
或者非亲生?
之前发生的事情已经很乱了,现在更乱。
就连大大咧咧的洪海滨也是愣了好半天,方才开口说道:“搁这拍电影呢?搞什么鬼??”
语罢,他转头看向曲林江三人,质问道:“谁干的?!知道的赶紧说出来!不然查清楚了一定要你们好看!”
三人沉默,如果有知情者能开口早就开口了,不知情的人再逼问也不会有答案。
另一边,藉祥对这个结果也是相当意外,差点没反应过来,捋清楚之后,他的眼神微微亮起,似乎有些满意。
陈益盯住了他,此刻基本确定藉祥没撒多少谎,除了旁观者身份,对过程和结果应该是不知情。
这就是始作俑者想要的吗?
白骨只是开始,答案最为重要?
当身份确定之后,这场表演的效果瞬间达到了巅峰。
诡异的厄山,奇特的厄影云麓,暴雪的夜晚,莫名其妙出现的白骨,完全匹配的身份。
是不是该谢幕了?
还是说,依然有后续?
原本的计划是否就是现在这样?自己的到来除了加速了过程,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
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但缺少线索的连接……
此刻,陈益脑海中画面变幻,从踏入厄影云麓开始到现在,每一帧都非常清晰,他准备尝试就六人的关系以及来此的目的展开推断,强行找出那最合理的可能。
核心点,就是陈诗然。
不是那具白骨,而是所见到的陈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