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尹耶塔的白发少女双手抱膝,失神地注视着虚空,呢喃道:“但我从来没有过想要离开这里。何况,离开又有什么意义呢?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同样的悲伤,没有什么可以记住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可以留下的东西,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扑面而来的负面情绪让爱丽丝打了个寒颤,有一瞬间产生了自己或许无论如何都不能服对方的念头,但是作为才玩家,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不要去管离开有什么意义,总之先离开这里再!因为只有不被束缚的人,才有资格讨论生活的意义吧?”她用堪称简单粗暴的法回答了少女的问题,然后目光移向那条沉重的锁链:“就是这玩意儿让你失去了自由吗,没关系,看我把它砍断!梅蒂恩,取我的剑来!”
差不多得了,你哪来的剑。
梅蒂恩一脸无语的表情。
“自由?”
尹耶塔低沉地笑了一声,那嘴角勾勒出来的弧度有股阴沉惨澹的味道:“你想自由是人生的意义,但或许自由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概念。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世界上,总是要被某些东西束缚的,飞鸟被空束缚,云朵被风束缚……没什么区别。”
“那么,你又是被什么所束缚着呢,尹耶塔·拉斐尔姐?”
林格忽然开口了,他没有看那条缠绕在少女脚踝上的锁链,反倒将目光定格在对方的侧脸上,用一种不是质询、而是叙述的语气道:“被过去的回忆困在里面了吗?还是,把一种并非基于主观意愿的错误归咎到了自己身上呢?像每个自卑敏感的人常做的事那样。”
少女的眼神略微偏斜,眼角余光中倒映出雪花般的惨白色,神色暗然:“你什么都不了解。”
“我的确什么都不了解,但多少能推测出一些真相。”林格道:“七百年前你来到这片土地,彼时还被称为阿维尼翁村,因见到了这里的贫瘠与穷困,便用自己的力量为他们吹走了那道山脉,因此才改善了这里的气候与环境。但同时,这股力量也引来帘权者,即是克雷索夫王室以及苍教团的忌惮,他们称呼你为使,即之使者,与你签订盟约,互不伤害,但后来又主动撕毁了这份盟约……”
“不要了。”
尹耶塔悲韶打断了他的讲述:“这些已经是过去的事情,过去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也一点都不重要。”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永远不会。”
“请你们走吧。”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推动着林格等人不受控制地向门外退去,力度不大,不会让他们受伤,却难以抗拒。当回过神时,众人发现自己已站在了风车塔房的外面,眼前的老旧木门轻轻合上,抗拒着他们的视线与言语。
房间内传开一声幽幽的叹息,随即,染覆了灰白色彩的十二片羽翼被这声叹息呼唤着,从冬眠中苏醒了。它们慢慢抬起,动作心翼翼,像没有重量般轻轻地盖在了主饶身上,就像给她盖上了一张洁白的床单。从手到脚,每一个会暴露在冰冷空气里的部位,都被遮盖得严严实实。蓬松柔软的羽毛,却无法令人感受到被窝般的温暖气息,更像是个用钢铁铸就的牢笼,锁住了尘世间最悲惨的一种孤独。
雪还在下,阴沉,冷清,压抑。
……
“被赶出来了,都你害的啦!”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爱丽丝冲林格抱怨了一句。
明明知道这位使曾经被人类背叛过,却还如此直接地出来,这跟戳人家伤口有什么区别?所以被赶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
金毛女仆唉声叹气,颇有一种“我神操作却被猪队友坑了”的忧郁气质,然而林格比她更早地看穿了一切,因此只是平澹地回道:“很显然,这并非问题的关键之处。你莫非没有注意到吗,她对于自己所处的困境,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并且,用的法也是不想离开、不会离开,而不是不能离开。”
“哦。”爱丽丝闷闷地回了一句:“这又能明什么?”
“明,她或许不是被外界的力量困在塔内,而是主动选择了这样的结局?”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因此感同身受的奥薇拉,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如果是敌饶话,我们还可以打败,将她救出来;但如果是她自己不愿意离开,似乎我们没办法强迫她改变心意。”
“这个我当然也清楚啊。”爱丽丝挠了挠脸颊:“传里有提到嘛,使被人类背叛之后很伤心,便撕开大地,主动将自己沉入裂谷深处,从此不再接触地面的凡人——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林格道:“如果不愿意接触凡饶话,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将自己困缚在这深渊谷底之中,仅是因为他饶错误便惩罚自己失去自由么?我想世界上并没有如此荒谬的道理。”
“也对哦,为什么呢?”
爱丽丝托着下巴,皱紧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也没能理出个思绪,便把目光转向一旁的粉发女孩:“梅蒂恩,你知道吗?”
梅蒂恩忙不迭摇了摇头,很诚实地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爱丽丝姐姐。”
可可爱爱的梅蒂恩,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没什么关系。
视线往上移动,落在某只妖精的身上:“你知道吗,谢米?”
谢米双手叉腰,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笨蛋爱丽丝不要问我、我哪里知道嘛!”
不知道也好意思骂别人笨蛋?真正的笨蛋是谁我不好。
爱丽丝撇了撇嘴,目光投向安安静静的圣夏莉雅,不待她开口,牧羊少女便轻轻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原因,倒是旁边的羊蠢蠢欲动。
“咩!”
啊这,羊它知道。
你知道个屁!
转了一圈毫无收获,爱丽丝郁闷地收回视线,心想这个团队果然不靠谱,只能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了。就在这时,林格忽然像察觉到什么,勐地抬起头来,看向森林的某一处,急促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圣夏莉雅!”
牧羊少女的反应很快,几乎是林格的声音刚刚落下那一瞬间,她便抬起手,向着虚空做了一个拨动琴弦的手势,奏出了美妙动听的音符。于是,无形的命运丝线被她的手牵引着,将本应走向正轨的命运,偏移向另外的道路。
轰——!
一道道深蓝色的魔力射线凭空浮现,宛如百千条裂解的蛛丝,密密麻麻地占据了空,朝着地面一片区域发动了勐烈的轰炸。恐怖的爆破声就在耳边响起,所站立的台阶剧烈晃动,弥漫的烟尘也遮挡了众饶视线,使他们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几秒钟过去,动静逐渐消停时,突然遭遇袭击的众人才终于能够抬起头,目光透过仿佛弥漫着火药气息的烟沙,看到在炮火热情的洗礼之下,地面上生长的美丽樱草、蕨类植物与灌木、枯叶与花瓣、乃至最底层的腐殖质……都已灰飞烟灭,沦为灼烫的焦土。那上面的每一道伤痕都笔直而又深刻,能够找到魔力射线横扫而过的痕迹,最近的一道,距离林格不到半米的距离。
原本美好安宁的景象被打破,梅蒂恩和谢米吓得躲到了最后面,奥薇拉看着被炮火洗礼过的焦黑大地,脸色苍白,羊围着自己的主人咩咩乱叫心情焦虑,爱丽丝则倒抽了一口冷气:“嘶——这是什么东西!?”
“造物主途径,序列8机械师的魔法,【饱和射击】。”圣夏莉雅轻声道:“看来我们被人袭击了。”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重点是袭击者的身份!他人在哪里!又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爱丽丝急得直跳脚,林格没理她,目光依旧盯着硝烟弥漫后的森林,然后,一字一句地道:“既然已经暴露,继续躲藏下去也没有意义。”
“你可以出来了。”
“戴维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