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抬棒槌的人来说,钱串子,那是祥瑞。
换句话说,有钱串子的地方不一定有棒槌,但有棒槌的地方,周边通常都有钱串子出没。
如今碰到这么大条蟒,哪怕这不是参籽成熟的时候,吕律也有了想要将这片区域好好搜寻一番的打算。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巨蟒身上的青苔。
身上都长青苔了,说明它在这地方盘踞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但吕律又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冬季要冬眠的,不可能就一直盘踞在这种直接就能被雪覆盖的地方,好歹也找个洞穴藏着。
干饭盆里,不缺洞穴。
很有可能惊蛰过后,蛇类外出活动捕食了才爬出来的。
蛇类,可是固定洞穴的。
“那么大……怎么请啊?总不能打吧?不是说看到钱串子的时候,要绕开吗?”林玉龙有些好奇的问道。
梁康波也苦笑着说道:“自从跟着打猎,我都把烟戒了!现在想用烟熏都没有。”
旱烟,是很多放山人进山必备的东西,休息的时候用来提神心脑是其中一个目的,还有个作用,是驱散蚊虫,身上沾染了旱烟味儿,蛇虫鼠蚁不近身。
这其中,还有个很关键的作用——驱蛇。
生长棒槌的地方多钱串子,所以,在老辈参帮发现棒槌的时候,喊山、接山后,也不会一股脑地凑过去看稀罕。
而往往在这个时候,把头都会喊上一声:“拿火。”
大家伙纷纷掏出烟袋锅子,给自己装上一锅烟,点燃后,用力的吸着,然后不约而同地朝着棒槌所在的地方喷烟。
看似休息,实际上也有其中的道道。
钱串子对气味敏感,在旱烟刺激的气味下,附近的钱串子会快速离开,盘踞在棒槌旁边的,也会在旱烟的烟熏中,像是中毒了一样,哪怕摆出的架势再凶猛,也会蔫蔫地垂下头,蔫蔫地游走。
可如今,为了打猎,不让自己的气味惊扰到猎物,梁康波可是早就把烟给戒了,其他几个又都是不抽烟的。
“我有办法!”
吕律从猎囊中拿出一小瓶万金油,用指甲抠着费了不少劲才打开。
这是吕律进山预备的药物中的一种,提神醒脑,止痛止痒。
他拿起自己的索拨棍,从小铁盒里抠出一坨万金油抹在索拨棍上,一边抹一边说道:“钱串子最怕气味刺激的东西,比如,风油精、清凉油还有大蒜啥的,都能很有效地将它们请走。在家里的时候,遇到有钱串子,也可以用,但别想着用雄黄,这玩意儿对钱串子,没啥作用。”
“雄黄没作用?”
林玉龙疑惑地问:“端午还喝雄黄酒,房子周围还撒雄黄……”
“是真没啥作用,而且,雄黄也少喝,那玩意儿就是些矿物,杀虫可能有作用,但用来防着钱串子,是真没作用。”吕律肯定地说。
随后,他上前两步,抓着索宝棍经常抓握已经爆浆变红的手柄部位,将顶端抹上一坨万金油的索宝棍朝着蟒蛇伸了过去。
看到索宝棍,那蟒蛇猛地一下就朝着棍子咬了过来,往回猛地拽了一下。
吕律本来只是想熏它一下,谁知道这玩意如此凶猛,直接就选择了咬,他也低估了蟒蛇的力量,被拽得打了个踉跄,赶忙第一时间松手。
蟒蛇大概也想不到,棍子上会涂抹这等刺激的东西,它哪里受得了,赶忙放松口,将吕律的索宝棍吐了出来,张着有着尖锐獠牙的嘴巴,发出嘶嘶的声音,开始在地上不停的扭动翻滚起来。
最怕的气味,就在自己嘴巴里边,大概没有比这难受的事情了。
看着蟒蛇在地上翻滚,吕律连索拨棍都不敢拿回来,赶忙招呼几人退远些。
在一旁看着蟒蛇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渐渐平静,掉头就朝一旁游了出去。
倒也没多远,那蟒蛇就从一个石砬子洞穴中钻了进去。
吕律也将自己的索拨棍拿了回来,招呼几人把这片地方好好看一下。
几人小心地在周围搜寻着,谁知道,过了没两分钟,梁康波又叫了起来。
都在这一片搜寻,他一叫,几人纷纷看了过去。
“咋回事儿啊?”
今天两个老手都是一惊一乍的……吕律连忙问道。
“这里有一大群钱串子!”
梁康波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满脸惊悸。
从这神情上不难看出,他受到的惊吓不比刚才张韶峰遇到巨蟒时受到的惊吓小。
难道又是一条大蟒?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吕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考虑一下,为了安全着想,放弃这片蛇类频繁出没的地方。
要知道,就刚才那条罐头瓶那么粗的蟒蛇,就有足够能力吞下一个人了。
关键是,这种蛇,几人都没有见到过,认不出来,赵永柯所说的,又更多是传闻。而且,看它浑身黑鳞,还有吐出的紫黑信子和獠牙,种种迹象,都像是一种有毒的蛇类,绝对不能轻视。
要是被咬上一口,都不知道能不能救。
相比起棒槌,人身安全更重要。
几人小心地靠拢过去,当看到梁康波旁边不远处的石砬子缝隙中的情景时,头皮都忍不住发麻了。
哪里,少说也有三四十条,大小不一的野鸡脖子。
一条条野鸡脖子相互缠绕,翻滚、蠕动。
那情景,别说是三四十条,哪怕三四条,纠缠在一起,看见也能让人心里发凉。
对于这种诡异的冷血动物,大部分人都有着源自心底的害怕。
眼下这种夸张情景,那就更为瘆人了。
一条条野鸡脖子挂在石砬子上、旁边的灌木丛树枝上,分成几团在乱七八糟的游移、交叉。
“这是在交配!”吕律小声地说了句。
他自己也瘆的慌,看见大爪子还没这么怕过。
“一般情况下,钱串子是独居的,很少会出现这种抱团的情况。但是在繁殖季节,有好多种钱串子,雌性会从皮肤上或是其它部位分泌出独有的气味,吸引雄蛇过来交配繁殖,这种情况看上去很恶心,但也算是正常。”
吕律小声地解释道。
莫名地,他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潜意识里像是生怕声音大点都会惊动这些蛇一样。
“原来是这样!”
林玉龙长长呼了口气:“我以前在山沟溪水里也看到过几条蛇就在水沟里相互缠绕扭成一团,弄得那片地方冒了好大一团泡沫。当时我还在想,这些蛇是不是一条想咬死一条来着。
回去后跟人一说,就听老人说,看到这些事儿的人会倒霉。我这心里边,好长时间没踏实过,就怕自己倒霉。”
很多地方,老辈人确实有看到蛇抱团就会倒霉的说法。
吕律还听说过,见到蛇交缠,一定要打死,不然不吉利;还听有地方说,看见蛇交缠的人要脱掉裤子,退后走十二步,才能穿上裤子回家。
他觉得脱裤子这说法挺扯,但足以说明,绝大部分人见到蛇,都不会觉得这是好事儿。
这样的情景,看着头皮发麻,那一股子弥漫的腥臊气味,也实在让人受不了。
关键是,吕律在扫视那些蛇的时候,目光忽然被一根被蛇群拨动的小枝给吸引住了。
就在蛇群旁边不远处,石砬子旁边,俏生生长着的,不是一棵棒槌又是啥?
只有两个小分叉,小小的叶片新绿,这是一棵二甲子。
这小捻子,可是开山钥匙啊。
发现这玩意儿,往往意味着,附近周围可能有许多棒槌。
“算了吧,这片地方,太瘆人了,咱们换个地方吧!”
张韶峰实在不愿意在这地方久呆,刚被大蟒蛇吓过一次,这才走了没多远,又看到这么一副诡异的情景,心里边总是觉得不舒服。
“换吧,就这片地看了有一阵了,也不见啥棒槌的影子,往别的地儿去找,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梁康波也是差不多的意见。
几人纷纷看向吕律,等他拿主意。
吕律却在这时微微笑了起来,他目光依旧在扫视着这片群蛇汇集的地方,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除了看到那棵二甲子外,已经在更高处的石砬子旁边的椴树下,看到了第二棵棒槌,看茎秆上的三个分叉,应该是棵灯台子。
感觉上,这是要出大货的地方,因为再往上边,石砬子不少,却也是椴树茂密生长的地儿,很适合棒槌啊。
“咱们还真得在这儿好好找找……我已经有发现了。”
吕律微微笑着,提高声音喊了一句:“棒槌!”
所有人都微微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连忙接山:“几品叶?”
“二品叶!”吕律应了一声。
“快当……”
一个个洋溢着笑,话喊完了才问吕律:“棒槌在哪儿?”
吕律伸手指了看到的两棵棒槌:“哪儿有一棵二甲子,上边一点的石砬子旁边,椴树脚下,有一棵灯台子,相信再往上边,还有大货。”
几人的视力没吕律好,也没他那炉火纯青的杀草本领,哪怕有他的指引,觉得蛇群瘆的慌的几人,也不得不凑近了一些,才看到吕律所说的二甲子。
至于更远些的灯台子,却是分辨不出来。
但看清了那棵二甲子,就足以说明吕律不是喊诈山了。
“快快快,把猎囊里带着的万金油都拿出来!”
张韶峰一下子就没了之前的惊悸,转而变得兴奋起来:“总不能在这干等着看它们干好事儿,赶紧请走。”
这是又要用万金油驱蛇啊!
看着几人各自取下猎囊往里边取带着的万金油,吕律连忙叫住:“别浪费了,想点别的法子,哪怕是山蒿啥的,也可以,嘚把他们请得远远的,咱们要投放的地方不少,那一点点万金油可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