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盗书者
    其实案件的审理，并不像许多电影、小说中展现出的那样，十分精彩起伏。
    甚至，是有些枯燥的。
    大理正问了岳衡后，岳衡便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道、所经历的一切说了出来，其中当然也提及他自己没有盗书一事，更说到了与兰鸿俊扭打时、兰鸿俊取出刀来一事。
    尤其是说到兰鸿俊以匕首意图伤人时，这位兰公子眼中几乎要滴出毒水来，恨得在那磨牙。
    “如此说来……”
    大理寺正眯着眼道：“岳衡，你是在说，你自己无罪？”
    “大人，学生不敢。”
    岳衡低下头道：“学生只是阐述事实。”
    他能够上京赶考，便是有地方功名在身，算是个秀才生员，在定罪之前，是可以自称学生的。
    “看来，此案颇有疑点。”
    大理正翻看着面前的卷宗，将目光投向了……明剑阁。
    “几位密使大人。”他沉声问道：“咱们先论岳衡盗书一事……不知明剑阁查案途中，可有发现？”
    “关于盗书一事，有所发现。”
    刘星元起身，行了一礼后，应道：“据刑部送移宗卷所称，岳衡乃是盗取掌剑书院秘籍之后，从中偷学法术，再作伤人之事，但经查，岳衡之法术乃是上京途中，从其好友傅青舟处习得。”
    他说话之间，相关证据已一件件送到了大理正面前。
    当初傅青舟送给岳衡的法术综述、他今天临时所写用于对比的内容，还有当时从岳衡身上搜出的一些秘籍。
    “傅青舟是何人？”
    大理正翻着卷宗，目光往台下一瞟。
    傅青舟拱手行礼：“草民在此。”
    “是你教了岳衡法术？”大理正问。
    傅青舟应道：“正是，在下乃是无为观弟子，观中藏书万千，岳兄又是我生死之交好友，为了让他有自保之力，我才整理了一些较为基础、但又极为高明的法术，教给了他。”
    岳衡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感激之情。
    大理正微微颔首：“伱所呈上的法术，虽然都是法术基础，但确实极为高明……如此说来，岳衡的确不必冒险盗书。”
    傅青舟眨了眨眼。
    这里的官员，还懂这些啊？不过也是，这些官员说不定有不少都是掌剑书院出来的，学过点法术再正常不过。
    这时，刘星元又道：“并且，据证人顾金琛所言，盗书者实为掌剑书院学生，兰绍忠。”
    此言一出，兰绍忠目光重重一凝，猛地瞪向了顾金琛！
    顾金琛却是……呃，在发抖？
    傅青舟一怔。
    他发现，之前还推着轮椅、很是淡定的顾金琛，现在竟是双手不停发颤，抖成了筛子一样，额上冷汗哗哗地流，两只眼瞪着地面，一副惊恐到了极点的模样。
    反倒是兰鸿俊，看上去虽然眼神怨毒，却并不怎么惊讶？
    傅青舟心电急转。
    顾金琛这小子，这是上了什么阴谋手段？还在这演开了？他正思索着，大理正已一拍惊堂木，看向了顾金琛：“你是何人？为何知晓此事？细细说来！”
    顾金琛“惊了一跳”，颤着声开口道：“禀大人，小的是兰鸿俊公子的书僮。”
    “而这位绍忠公子，是、是兰鸿俊公子的堂兄。”
    “前些日子里，公子曾带我与其堂兄共同饮酒，酒桌上，我、我曾听绍忠公子说……”
    顾金琛瞄了一眼兰绍忠，低声道：“他说在书院中，发现了一本极为适合自己女儿的秘籍，比兰家所有秘籍都更加适合，但书院不许将书带出，所以，他、他想要盗书……”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兰绍忠大为惊怒：“我想要什么秘籍弄不到，我要去书院里偷？！明明是……”
    “不准喧哗！”大理寺重重一拍惊堂木，打断了兰绍忠，看向顾金琛：“继续说。”
    傅青舟听到这却是有些明白了……他看向兰鸿俊，却发现这位兰公子嘴角不知何时挂起了一抹阴沉的笑。
    顾金琛，这是分化了兰家的这对兄弟。
    “是。”
    顾金琛对着大理正低首道：“当时也发生了岳先生被青藤雅苑赶出一事，我家公子与岳先生有些宿怨，听说他去了掌剑书院，便想着去嘲讽一番……却不想在院中遇上了绍忠公子。”
    “绍忠公子当时很是紧张，告诉我们他已盗出了书，却不知要如何带出书院，请我们帮他想办法……”
    他在兰绍忠几欲噬人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我家公子不敢答应，他便紧紧跟着，后来、后来是我说出，我家公子是去嘲讽岳先生的，绍忠公子便动了心，说要借东西藏于岳先生行藏之中，若他能帮着带出、绍忠公子再由岳先生身上盗回；若岳先生无法将书籍带出书院，绍忠公子也不会受到影响……”
    “反正、反正岳先生也与我们有怨，就算他被冤枉了，咱们、咱们也无所谓……”
    “我们仍然不敢答应，但绍忠公子却说，这事不需我们管，我们只管做我们自己的事，他会悄悄跟在我们附近办这件事……”
    大理正听着听着，皱眉沉声道：“也就是说，你们明知兰绍忠盗书栽赃于人，却选择了隐瞒？”
    顾金琛浑身一抖。
    “大人，是的……”
    这时，兰鸿俊终于开了口：“他毕竟是学生的同族堂兄，我们当时想着又能栽赃岳衡，便……便没有告发……”
    “兰鸿俊！”兰绍忠再忍不住，暴怒道：“你好不要脸！这话你也敢说！”
    说话间，他已动了起来，挥起拳头便往兰鸿俊脸上砸去！但公堂之间，哪容得他撒泼？
    下一瞬间，一股巨力便已将他重重拍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只见王大海双手抱胸，盘着腿坐在了兰绍忠身上，冷笑道：“书院里竟出了你这种败类？还好发现得早，要是让你进了明剑阁，那还了得？”
    “不是！不是的！”
    兰绍忠被压得死死的，闷声喊道：“我冤枉啊！书是兰鸿俊要我偷的！他要我栽赃给岳衡！我……我只是……”
    “堂哥，你这又是何必。”
    兰鸿俊打断了他，沉声道：“我承认，我的确怨恨岳衡，他被青藤雅苑赶出，也是我在其中作梗……”
    说到这，他轻轻一叹：“这事我确实做得不对，但他名声已经污、又无缘科举，于我而言便已足够……我又何必将人赶尽杀绝？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
    说着，兰鸿俊咬了咬牙：“我已经是个废人！你见过算计别人，把自己算计成废人的吗！”
    傅青舟目光微闪。
    好厉害。
    主动承认其他陷害的事，却将最严重的盗书一事甩到了兰绍忠身上吗？
    也是，什么污陷抄袭、淫邪，那严格来说都不是大罪，甚至算不上是罪，最多只是人品不好，他兰鸿俊已经落到这般田地，承认了又如何？大理正皱着眉、抚着须，似是在思索。
    这时，旁听的一名都察院官员开了口：“兰鸿俊、顾金琛，你们声称兰绍忠才是盗书之人，可还有旁证？”
    “有……有。”
    顾金琛颤声道：“绍忠公子说过，他盗书一事有人配合，乃是掌剑书院书楼之中负责管理书籍的小吏……”
    听到这，兰绍忠眼睛一瞪，失去了挣扎之力。
    有没有小吏，不重要了。
    这书僮阿琛敢这么说，便说明铁定会有这样一个人……至于这个人有没有与自己配合过、是不是真的做过这件事，也不重要了。
    而有一个人，便还会有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是物证……这些证据是怎么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足够将他钉死在这公堂之上。
    “兰鸿俊……”
    他哑着声，惨然道：“你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