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魔剑
    一个人，用了一生的时间，去追求一件事……
    这可以叫做梦想、可以叫做愿望。
    一个人，有梦想、有愿望，并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甚至奉献上自己全部的一切，这当然值得尊敬。
    如果他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得很长、很远，便更值得敬仰、称赞。
    但……
    若是为了所谓的梦想走入歧途、尚不自知，甚至还要一意孤行、愈行愈深？这便是偏执。
    偏执到了极点，便可谓疯魔！
    傅青舟单手握刀，直指江百川面门，那刀锋却再难寸进半分。
    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他，无论他如何调动真元，长刀都纹丝不动。
    江百川低下头，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傅青舟。
    那两只眼中，一只充满了悲悯与可惜、另一只却是冷漠与不屑。
    “傅少侠，你知道么？”
    他缓缓道：“谪老先生曾替我算过一卦。”
    傅青舟微怔。
    谪老先生，那个老骗子？“依他卦言所定，你会是助我登上顶峰的那一人……因此，我对你青眼有加。”
    江百川沉声道：“还记得初见时，伱曾问过我两个问题么？”
    傅青舟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江百川却是一笑：“当时的第二个问题，我没有回答你。”
    “你问我，我想要剑谱剑术，只要有心思，又怎么可能得不到？为何还要辛苦经营这么大一个武林盟？”
    傅青舟目光闪烁，终是想了起来。
    那时自己初入洛邑，忽然见到江百川，见他似乎挺好说话，两人也聊得愉快，便没忍住冒昧问了问题。
    但当时，江百川并未回答。
    “我不回答，并非无法回答……这个答案很简单，你如今也该猜到，因为，我想要的更多。”
    江百川悠悠道：“我不回答，只是因谪老先生说，若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我命数便将大改、一切会走向不同的结局，我……也再难实现自己所愿所想。”
    傅青舟轻吐一口气，终于开口：“一个问题而已，于命数又有何干？”
    “呵呵呵……说得对！”
    江百川的笑声傲然了起来：“一个问题而已，于命数又有何干？”
    “只是过去我执念太深！我每走一步、皆是如履薄冰，只要行差踏错半步、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我不敢面对自己，不敢相信武林盟的成功、竟是由细雨阁这样一样肮脏污秽的组织所撑起！”
    “我求玄问卦，便是不自信！”
    “一个不自信、不敢面对自己的人，又如何能够踏上巅峰？！”
    江百川哈哈大笑道：“如今我却明白了，江百川是我、尊上也是我！于我而言，这世间没有重要之人、没有重要之物，除却我手中之剑，一切皆是虚妄！”
    他眼角都笑出了泪水，被不同表情分割为两半的面孔，开始渐渐融合。
    傅青舟抿紧了嘴。
    他也听见了，身后黑笠人低隐沉闷的笑声。
    该怎么办？自己能怎么办？孤立无援、四面皆敌，自己更远远不是江百川的对手。
    他如今已然入魔，自己要怎么做？杀？这如何能杀得了？
    劝？这又如何能劝得动？
    电光石火之间，傅青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心猛地一跳，随后抬起本该无力残废的左手，伸进了怀中，握向玄星神铁。
    既然自己想不出办法，那就来看一看，有没有一条路，能指向好的结局！
    但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神铁时，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看得太多、看得太远，真不是啥好事。”
    “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对吧？所以……这东西，我先没收了哈。”
    这声音来得太突兀，语速虽然不快，但于傅青舟而言，它们就像是刹那间在耳旁闪过，下一瞬间，他怀中便已一轻，那左手一握，握了个空！
    玄星神铁不见了？！
    傅青舟大骇，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什么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悄无声息从自己怀里把玄星神铁摸走？
    而且看江百川的神情，他根本没意识到，方才有人来过？！是的，江百川没有意识到。
    他笑过之后，低下头，对着傅青舟缓缓道：“你是我亲自捧出的潜龙，亦是我武林盟称雄江湖的第一道旗帜。”
    “所以，你不能死。”
    “但主公嫌你碍事，你插手太多他的事了，若你活着，主公大事难成，我想要的一切，也会因此失去。”
    “因此，傅少侠，只能请你不死不活、半死半活了。”
    说罢，他眼中又闪过一丝怜悯：“你本是个优秀无比的年轻人，又与无影关系极好、兄弟相称，真是可惜……放心，我会对外宣称，你是行侠之际遭遇危难、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给你留个好名声。”
    “至于你的朋友，若他们识趣，我能保他们安然离开此地；若他们不识趣，我亦会保证他们风光大葬，死得其所。”
    说话间，他的手，已慢慢伸向了傅青舟。
    傅青舟想要挣扎、想要抽身，却始终动弹不得。
    他只能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
    “江盟主。”
    傅青舟暂时将神铁被夺一事抛于脑后，艰涩地开口道：“你错了，大错特错。”
    江百川并不理会他，手仍在缓缓递来。
    “之前的你，虽然不承认自己阴暗的那一面，但至少你在作为江盟主时，仍是个真正的君子、真正的好人。”
    傅青舟哑声道：“但现在？现在的你，不仅否认了你作为江盟主的那一面，也否定了你作为尊上的那一面。”
    “你既不是君子、也不是枭雄，你不是一个好人、也不配作为一个野心家。”
    “现在的你……在我看来，只是个可怜而可悲的伪君子。”
    “江盟主，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江百川的神色，却依然平静沉稳。
    “伪君子么？”
    他轻声道：“不……待到尘埃落定、待到我得证剑道，我会亲自将一切污秽斩尽。”
    “我不会是伪君子，我要做的事一定是正确的，只是这一路上总有些事，需要非常手段才能达成。”
    “就像当初的武林盟，若无细雨阁，武林盟又如何能走到今天这步？你傅青舟，又如何能见到聚齐了无数仁人义士的武林盟？”
    言罢，江百川忽然收回了手，却又一抖大袖，从袖中滑出一柄洁白如玉的长剑。
    “其实，谪老先生说得很对。”
    他沉声道：“傅少侠，是你，帮我走上了巅峰。”
    话音落地，那长剑猛然前刺，重重刺入傅青舟心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