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祸兮福所倚
傅青舟没急着去找闫屹东。
今日进宫，他连唐娇弄的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上，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呢。
虽说修行到这个地步早已可以长时间不吃不喝，但肚子仍然会空荡，肚子空了，整个人就会有一种很不痛快的空虚感，这与修行无关，而是身为生物的本能。
因此，一离开皇城，他便找了个最近的小饭馆，要了碗热粥、几个油饼，唏里呼噜地吃喝了起来。
与昨夜相比，雪已小了许多，街面上积雪却不少，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扫着雪，大街上的马车行人也少了许多。
傅青舟埋头吃着，忽然眼角余光被什么东西遮了一下，偏头一看，却是有个人出现在桌边，直接在他这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他本以为是个拼桌吃饭的，但仔细一看，却怔住了。
“呃，谪老先生？”
傅青舟脱口而出。
这位忽然出现在他桌边的人，正是曾经武林盟里那位算命的老骗子，谪老先生。
“嘿哟，年轻人，好久不见。”
他满脸堆笑道：“别来无恙啊？”
傅青舟有些发怔，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谪老先生。
更重要的是……
“不对啊？”
他瞪着眼道：“明剑阁不是将你们武林盟的人统统软禁起来了么？你咋出来了？”
“你也说了啊，软禁的是武林盟的人呐。”谪老先生笑眯眯地拈着胡须：“老夫上月月末，便已脱离武林盟啦，现在只是个江湖闲散人罢～”
“脱离了？”
傅青舟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伱莫非，算到武林盟会出事了？”
“诶你这年轻人。”谪老先生悠悠道：“什么叫莫非？老夫上窥天机、下知命理，提前知晓武林盟要遭灾，是什么很奇怪的事么？”
傅青舟狐疑地看着他。
也不是他不想相信谪老先生，实在是他打心眼里不喜欢神棍，毕竟他这一世有半数时间都在追杀神棍……更何况当初初见时，谪老先生的表现实在太像个正宗江湖骗子了。
若他不是武林盟三大门客之一，傅青舟早已将他扭送衙门。
“所以……”
傅青舟眨了眨眼，问道：“老先生如此厉害，那么今日与我相遇，也不是巧合喽？”
“那当然。”
谪老先生笑笑：“老夫今日来，是与你说几句正经话的。”
说罢，他伸手进怀里掏啊掏，掏出了三枚铜钱，笼在手中摇啊摇，摇罢之后，自己将眼睛透过双手缝隙瞧上一眼，又继续摇了起来。
如此六次之后，谪老先生眯着眼，淡淡道：“君子维有解，吉，有孚于小人，有趣有趣……祸兮福所倚啊。”
傅青舟笑着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
谪老先生摇头晃脑道：“这位君子虽然目前遭遇困境，但最终会令小人信服，君子也终会从困境中解脱，乃吉相。”
傅青舟一怔，指着自己问道：“我有遭遇什么困境吗？有什么小人在我边上骚扰我吗？”
“谁说老夫在替你算卦了？”
谪老先生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在帮江盟主算卦！”“啊？”傅青舟也瞪眼：“你跑我面前来，替江百川算卦？”
说着，他低头又咬了一口油饼——天太冷，聊这几句下来，油饼都有些发凉发硬了，得快些吃。
“咋了嘛。”
谪老先生悠然道：“虽不能说完全是因为你，但毕竟是以你为源，他才将两个身份融合，这事不和你聊，和谁聊？”
傅青舟怔住。
他慢慢抬起头，用力咽下口中嚼碎的油饼。
“你……知道这件事？！”他震声问道。
谪老先生笑道：“都说了，老夫上窥天机、下知命理，知道这件事很奇怪吗？”
傅青舟眉头一竖：“你知道这件事！你竟然不说？！还替他隐瞒？！”
“唉呀唉呀，年轻人，别激动啊。”谪老先生保持着笑容，伸手拍了拍傅青舟肩头：“命途有其定轨，非人力可轻易变易也……与其逆势而为，莫若因势利导，寻良策以成全美满之终。”
说罢，他摆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悠悠道：“诸多事宜，非欲变则可变，宜寻终之善者，俾众得善果也～”
傅青舟紧紧皱着眉头。
思忖片刻后，他放下手里的粥碗与油饼，沉声道：“行，我就听听你要说什么。”
“这就对喽。”
谪老先生满意地笑道：“年轻人，我且问你，老夫曾指点你两次，你可还记得？”
“指点？”傅青舟简单回忆后，无语道：“那也叫指点？”
第一次，他想找吴大师，结果谪老先生带着他蹲在茅厕附近，差点当了回梁上君子。
第二次，他本不想参加潜龙百杰大会了，谪老先生却对唐娇一番忽悠，致使唐娇说出“想看大哥夺魁”的话，让傅青舟夺得了那潜龙之名……嗯，之后谪老先生还收了他十两白银。
“看来，你记得。”
谪老先生笑道：“若无老夫引你初遇吴炼，他便不会对你高看一眼，更不会赠你劫雷丹、助你突破六境……虽然你之后总会突破，但如此一来，你便失去了在潜龙百杰大会上夺魁的机会。”
“但你虽有本事，若无老夫指引点拨，你也不会在你师妹的期望下去争那魁首，更不会……成为潜龙。”
傅青舟听着目光一顿。
这话听着有些强词夺理，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在一切的偶然中，这位谪老先生随意插了那么两次手，便将一切引向了必然？
“所以呢？”
他问道：“我是潜龙，与江百川又有什么关系？”
“会有关系的。”谪老先生咧嘴道：“老夫今日来，便是提点你一句——江百川他还有得救，下次遇见他，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那个机会不仅能救他，或许还能救很多很多人。”
傅青舟一震。
就在这时，小饭馆的掌柜提着一个小纸袋递到了谪老先生面前：“老先生，您要的包子和油饼，十五文钱。”
“好嘞！”
谪老先生喜笑颜开、接过纸袋，指了指傅青舟：“他付钱哈。”
傅青舟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谪老先生便麻利地起身跑路——而等傅青舟追着他起身的那阵微风将目光追去时，却竟已不见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