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拉扯
    “潜龙伯傅爵爷，来自琅環山真仙宫……噢，如今改名无为观了。在此之前，他本是西南偏远山区一猎户。”
    “但，诸位有所不知。”
    顾金琛一字一句道：“傅爵爷，实则是宁家的人！”
    傅青舟呆住了。
    不仅是他，他这这几个辩手也呆住了。
    噢对……评判台上的赵原、观看辩论的岳衡、白瑾，还有诸多不明就里的官员，全都呆住了。
    傅青舟是宁家的人？
    “喂喂喂，你可别乱说哈。”
    傅青舟没忍住，开口道：“我确实是和宁家走得比较近，但你要说我是宁家的人，就有点太过分了啊。”
    “傅爵爷，不必隐瞒。”
    顾金琛冲他微微一笑：“这也并非不光彩之事。”
    说罢，他悠然道：“约二十五年前，相剑师宁大人因出手荡平西方魔教，得先帝封公晋爵、得享世族袭制；随后宁大人回江南宁家、举族迁移，来到京城。”
    “彼时，宁家中有一男子，名为宁长秋，乃宁大人族弟，此后随宁大人入明剑阁、成为密使，亦屡立奇功、得封子爵……朝廷之中，应有记载。”
    “乾昊元年夏，南疆妖祟大乱，加之万毒山宗主花秀江重伤闭关，万毒山向朝廷求助，宁长秋亲携明剑阁百位密使奔赴南疆、平定妖祸，随后不久，宁长秋于南疆与一苗人女子相恋，诞下一子……便是傅爵爷，您了。”
    傅青舟听得眼睛越来越大，下巴都快砸地上了。
    还有这回事？！
    真的假的？！自己穿越来的时候没有任何记忆啊，难道自己在这个世界还真有爹妈？对面这是查了多少资料，才能查到这儿的？
    顾金琛先是微微一笑，随后语气变得有些遗憾道：“只可惜后来妖祸大作，宁长秋大人为定妖祸，战死于南疆，其妻悲痛欲绝，亦随之殉情。”
    傅青舟听到这，没忍住失笑：“不是，那你凭什么说我是他们儿子啊？伱验dna了么你就乱说？再说了，就算退一万步讲、我真是这位宁长秋大人的孩子，我也不知道啊！我完全就是个江湖野人，咋就成世家子弟了？”
    顾金琛不知道什么是dna，但大致也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他却完全不慌，微微一笑：“傅爵爷，您初出白露山时，或许不知。”
    “但您去万毒山、又上了琅環山时，真的还完全不知么？”
    “在万毒山时，您便已手持明剑知世牌、自称背后有京城大人物，此番言论，万毒山中诸多苗人皆可为证。”
    “您被龙大悲挟持之际，相剑师大人亲自奔赴南疆救援、多次出手，最终亦是明剑阁与万毒山共同诛杀龙大悲，救下您。”
    “您上琅環山后，明剑阁立即启动调查，派遣多名密使前往白露山及周边，调查当年害死您养父傅海潮的人，更因此查到了梵音寺，此番调人用人、明剑阁中皆有记载。”
    “此后您灭梵音寺、驱逐北夷人，屡立奇功，入京之后，更是第一时间上了明剑阁，并借明剑阁之力替岳衡岳大人翻案，此后又查金蝉寺、揪出邪僧慧觉；追五里庄、揭穿伪君子江百川，办此二件大案时，亦皆有明剑阁相助。”
    顾金琛笑道：“更不必说，傅爵爷您与宁家二小姐宁无书宁将军关系极近，你们二人又皆是使弓用刀、如出一辙。”
    “而如今，您又已手持明剑阁特使玉牌，成为了阁中地位除相剑师大人外最高的大人物。”
    “在下虽不知您是何时认祖归宗的，但您想必，早已知晓自己是宁家之人……甚至早已通过族内举荐、进了明剑阁，替明剑阁办事了。”
    说到这，他冲傅青舟微微一躬道：“如今您已经功成名就，不必再隐瞒身份、暗中行事了，想必宁家……亦会以您为荣。”
    “您的存在，反而更加证明了世家的强大与荣耀——虽然在下不愿这样说，但世家的血脉，或许真的更加优异。”
    “大概，您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方才的论辩中……才始终一言不发吧？”
    傅青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不知道，顾金琛是怎么知晓这么多事、查到这么多线索，连自己有特使玉牌都知晓，想来，这背后肯定是有世家的力量作祟。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事，听起来，还真他妈像那么回事啊！虽然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但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这他妈就是铁证啊！自己根本就是个宁家流落在外、此后认祖归宗，随后不知为啥就开始悄悄替明剑阁办事、办了很多大事立了很多大功后，终于有了成就的……世家子弟。
    傅青舟目光茫然地掠过周围。
    论辩台上，云露他们看自己的目光十分诡异，有种“你个叛徒”的感觉。
    赵原的眼神也十分怪异，像第一次认识他，还有种“为啥这些事连朕都不晓得”的责问。
    噢对……傅青舟还在人群中看见了李惊蛰，他也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对啊！李惊蛰！”
    傅青舟连忙唤道：“李惊蛰大人！快快快，替我作证！我不是啥宁家子弟啊！”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李惊蛰。
    李惊蛰却有些结巴，喃喃道：“你、你、你真不是？可你若不是，怎么宁大人对、对你这般好……”
    好家伙，你还不如不说呢。
    傅青舟狠狠翻了个白眼。
    他心一横，重重一拍桌，猛地站了起来，对着顾金琛厉声道：“别转移话题！咱们今日辩的不是我的身份！江湖上人才济济，除梵音寺、驱逐北夷大萨满、捉北夷小王子、揭穿慧觉阴谋、堪破江百川……这一系列事件中，远远不止我一人！”
    “你可知道蜀中武岳武长风父子？你可知晓枯木渡厄左腊梅左前辈？你可知晓华无影、秋婵、慕容萱、圆真？你可知道在那些大战中，有多少人牺牲、有多少人出力？他们可不是世家子弟！”
    “除恶立功、护国保家，从来不是某几个人、某几个英雄的事！那是无数人用鲜血与生命堆起来的！”
    “我承认世家中有精英、有强者，于治世辅国亦有大助，但！”
    傅青舟用力一挥手，掷地有声道：“在陛下之前，又有谁人正视过这些江湖英豪的贡献！陛下英明，为相关案件事侠义之人赐宝赠金、认可了他们，可在此之前呢？多少江湖英杰只是为了一股侠意，便愿意抛头颅、洒热血！”
    “是，他们自己愿意、他们自己甘愿！可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朝廷要看到他们、要帮助他们，要让他们的热血值得啊！”
    他双手按在桌上，稍稍冷静了些许，沉声道：“诸位……我傅青舟是世家子弟、还是江湖中人，丝毫不重要。”
    “重要的是，朝廷能否让更多像我一样的人，能够后顾无忧地……报效家国。”
    他的声音在御花园中回荡，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再怎么精心编织的话术、再如何细致安排的言论，都比不过发自真心、振聋发聩的呐喊。
    半晌后，一声大喝打破了平静。
    “好！”
    赵原满脸通红，兴奋地用力拍着手：“说得好、说得好啊！好一句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顾金琛脸色微沉，微不可见地瞄了一眼评判台上的元业。
    元业却是面无表情，眼皮都不抬。
    赵原大喜过后，努力压抑着自己兴奋的神色，将目光投向世家代表辩手一方，问道：“几位学子，可还有辩言？若无……”
    “禀圣上，有。”
    顾金琛咬着牙道：“学生，还有话要说！”
    “噢？”赵原一怔，却也很快恢复了平静：“既然如此，你便继续。”
    “是。”
    顾金琛冲赵原深深一躬行礼后，几个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望向了傅青舟，缓缓开口道：“傅爵爷所言所论，真是无比精彩……您的赤胆豪心，亦是令学生折服不已、心向往之。”
    “不仅如此，那些江湖英豪的英雄所为，更是令学生心潮澎湃、热血激荡。”
    “但，学生还是要说，江湖之人……不宜入仕。”
    他朗声道：“方才开题之时，连兄曾说，朝廷应改革科举、设专司选拔江湖英杰，让江湖中人与诸才子学子共入科举……可我朝科举多为考核治世经略，江湖中人即便修为高深，又有几人懂得治世策论?”
    “让他们去做武官，他们懂兵法、知用兵么？让他们入明剑阁，他们知道如何查案、如何审讯么？”
    顾金琛一字一句道：“并非在下歧视江湖中人……而是他们，没有能力！”
    傅青舟瞪着眼。
    不是，自己这边开题时，就把要改革科举的话说出来了？
    自己前面一直在走神，没听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