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脏石症
    傅青舟皱着眉，收回大弓，低声道：“这儿离清徐山足有几百里路，怎么会冒出个大黑熊？”
    “也得病了吧。”
    宁无书轻声道：“它太疼了，但野兽无智、不知为何而疼，便阴差阳错一路狂奔至此。”
    傅青舟摇了摇头。
    他看向方才险些被黑熊拍死的老人，轻声道：“那位应该就是何掌门说的梁神医了？”
    “去问问便知。”宁无书笑笑，飞身而去。
    傅青舟收好大弓、紧随其后。
    他们离京，已有近一月。
    但说是赠剑……傅青舟却没急着去找那几位准剑主。
    义剑赠给了闫屹东后，还剩下仁、礼、智三剑。
    其中仁剑当赠元家子弟元子真，他是府河省布政使，位处中原、邻着万宝省。
    礼剑当赠西朔王，西朔更远了，几乎快到西疆。
    智剑当赠千方百晓楼……这事就挠头了，没人知道千方百晓楼在哪，傅青舟只能琢磨着找个机会联系一下赵皓。
    正好，礼剑要送他爹、智剑要送他师傅，回头联系上他，就方便多了。
    因此，傅青舟一点不急，反而是慢悠悠一路走来，见着个有名有姓的宗门便进去拜山，然后……替华无影发出邀请、请人参加玄盟大典。
    宁无书也不急，此次任务本就是以傅青舟为主，她便悠然跟随其后。
    来到万宝省安岳城附近后，傅青舟便拜访了玄明剑派。
    这是个全是女子的剑派，论起来，很多年前还是紫气仙风观的一个分支，此前潜龙百杰大会上，他还与玄明剑派打过交道。
    当时，那剑派中一个年轻女弟子……叫什么来着？还与长青镖局的杨柳青眉来眼去、好不暧昧。
    但入玄明剑派后，傅青舟与宁无书却震惊地发现，许多人病了。
    她们身上长出了怪异的“壳”，体内更是阵阵剧痛，虽能运功抵抗，但也无法完全阻止这些“壳”的蔓延。
    便连玄明剑派掌门——何咏，也同样中了招。
    好在她乃武道巅峰强者，闭关运功之下，至少是将这病症控制住了，令它不再蔓延。
    一番了解下，傅青舟他们才知晓，原来最近周围已流行起了疫病，并已有不少人病死！那……这忙，当然是要帮的。
    傅青舟与宁无书不懂医术，但他们有资源、有人脉，若能帮忙阻止一场大疫病的蔓延，自然是会出手。
    因此，在那位何掌门的建议下，他们便开始寻找此地医术最为高明、对疫病也最为了解的梁广昌、梁神医了。
    只是当他们今日一早赶到医馆时，才知道梁神医已出发天寿村，于是这才一路追来，终于赶在那大黑熊下手前、将其一箭射死，救下了梁神医。
    “原来如此……”
    梁广昌摸着刚刚接上骨头的肩膀，感叹道：“老夫半月前才去过玄明剑派，才为那些女娃娃开过药汤，她们……脏石症又复发了么？”
    傅青舟没怎么隐瞒自己的来意，也不需要隐瞒。
    当然，他也没必要说得太多，只说自己与宁无书乃京城来人、有官家背景，来寻玄明剑派，随后发现了疫病。
    “脏石症……”
    一旁的宁无书蹙眉道：“梁神医，您过往听说过这种病症？”
    “非也。”梁广昌苦笑道：“这病症之名，乃是老夫自己起的。”
    傅青舟一惊：“全新的疫病？”
    “反正，以老夫几十年行医经历，是闻所未闻。”梁广昌琢磨片刻，又补充道：“老夫所见之医书上，亦无记载。”
    他说着，一炉药汤已煮好，他连忙起身，招呼自己的徒弟前去为村民分药。
    黑熊闯村虽乱一时，但随着黑熊被射杀，村子也重新恢复了平静。
    梁广昌没有去怪罪抢马的村民、抛下他不管的小吏……作为一个郎中，他太清楚人在面对生死时，会有怎样的大恐惧。
    他只是平静地回到了工作。傅青舟与宁无书对视一眼，目光都有些担忧。
    “长岸滩这一片人口很密集、贸易往来也十分频繁，各路车马通向大延各地。”
    宁无书皱眉道：“如今疫病刚发一月、感染之人尚且不多，但随着时间推移，整个大延都会……染上此病。”
    “不错。”
    傅青舟颔首，但语气满是无奈：“可我们不懂医术，也只能让梁神医将他对脏石病的研究写下，我们再办法传回京城，请宫中御医研究了。”
    宁无书笑笑：“你别忘了，你师门典籍无数，说不定也有相关记载。”
    “也是噢。”傅青舟挑了挑眉：“那就辛苦一下青松子那老货吧，反正他成天在山上待着也闲。”
    “他闲，你可不能闲。”
    宁无书平静道：“既然来了，就帮忙吧。”
    说罢，她已端起一炉煮好的药汤，跟在梁广昌的徒弟后边，往村中人群走去。
    这一场诊治，一直延续到了夜晚。
    虽然大家得的都是同样的病，但有些病人原本身体就不好……依梁广昌所说，他们直接服食药汤，可能会对身体造成其他伤害，必须对药汤配方进行适当调整。
    傅青舟与宁无书不懂这些，只能帮着做些力气活。
    一天下来，傅青舟心中亦颇为震撼。
    不少病重的村民被抬了出来，他们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皮肤上的“脏石”如同坚硬的盔甲，紧紧包裹着他们。
    那些得病的孩子早已哭得没了力气，只能畏惧地缩在他们父母身后，瘦弱的身躯在厚厚棉袄下显得格外单薄，那眼中的恐惧与迷茫让傅青舟不忍直视。
    长岸滩是富饶之地，天寿村得名“天寿”，本也是因为此村良田诸多、村人长寿，但如今，他们的生活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乱，本该生机勃勃的村落如今变得萧条且冷清，只有病患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入了夜，大多得到诊治的村民都已回了屋，忙活了一天的梁广昌躲回了马车、在车上小作休憩，留下他几个徒弟处理着剩余一些不太严重的病患。
    “原来替人看诊是这么累的事。”
    傅青舟看着医馆那几个徒弟额上背上的汗水，感慨道。
    天日大寒，他们却忙得浑身是汗，如此可见一斑。
    “青舟。”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宁无书的唤声。
    傅青舟循声望去：“怎么了？需要帮忙？”
    “不……”宁无书的眉眼间满是肃然之色：“伱过来一下。”
    说罢，她便一拧身，钻进了一处拐角。
    傅青舟微怔，但还是跟了过去。
    走过拐角，只见宁无书靠在一处村民砖屋墙边，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指后，轻声道：“你仔细听。”
    傅青舟不明就里，但还是定下心来，竖起了耳朵。
    霎时间，这本就不大的村庄里，几乎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变化，都落入了他耳中。
    压抑的哭声、沉重的喘息、痛苦的呻吟……其中夹杂着村民们低声的说话。
    但很快，他便在无数低语中，捕捉到了一处不对。
    不远处一座小屋中，有人在祈福念经。
    生了病、祈祷念经，这很正常。
    但那念的经……却令傅青舟无比熟悉！
    “血肉皮囊，轮回所依，百世替换，痛苦不息。然百厄难佛，无我无相……”
    傅青舟瞳孔一缩，愕然脱口而出：“百厄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