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草台班子
“我……我之前就是个寺庙主持。”
面对傅青舟的质问，法陀非常干脆，直接就交代了。
他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地，双手平放于膝，表情神色十分诚恳，完全没有之前装神弄鬼时那副模样。
“出家前，我其实是个江湖人。”
法陀低着头道：“但混江湖、吃不饱饭……三十来岁才勉强踏入五境，去给大户人家当护院，却半夜打瞌睡、没防住被几个飞贼摸进了院里，他们不仅偷了东西、还睡了主人家的小妾，事后主人家把我狠狠打了一顿，打得半死。”
“我怀恨在心，偷偷将主人家孩子绑了，想要一大笔钱，谁料那死孩子嘴巴太脏、又挣扎得太厉害，我……一个没控制住，把他弄死了。”
“事后我怕报复，便、便找了個偏远处，出家做了僧人，没想到因为有修行在身，入寺没几年，还升作了主持。”
他小心地说道：“那些年，我……我变得小心谨慎了许多，也学了一套坑骗信徒的口条，没少下山捞钱。”
“原本这样的日子我能过一辈子，但或许就是因为我会骗人吧，被盯上了……”
傅青舟听着他的故事，颇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犯了事后走投无路、靠出家避祸的江湖骗子，竟然因此被慧觉盯上了。
当然，接触他的并非慧觉，而是圆照、也就是李倾。
李倾采取的办法，也是一样的胡萝卜加大棒。
胡萝卜嘛，便是一枚金身丹。
有了这枚金身丹，法陀终于突破了六境，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高手。
至于大棒……当然就是法陀过往的杀人经历。
“他、他说，我吃了他的丹药、再不帮他办事，他便会将我扔给当初的仇家，还说那仇家寻了我多年，琢磨出了十几种炮制我的办法……”
法陀苦笑道：“我本是不信的，但没想到圆照大师真带我回去了当初那座城，那城里还贴着我的通缉令，连一只手臂、一条腿都标上了价。”
“我确实是怕了，而圆照大师又说，只要我跟着他办事，将来不仅境界还能节节攀升，地位更是可以一飞冲天……”
傅青舟冷笑一声：“这么说，你还有把柄在人家手上？那怎么你现在滑跪得如此之快？不怕人家拿捏你了？”
“嘿。”
法陀抬起头，讪笑道：“我别的本事没有，但行骗多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您眼神里没有那些难民的恐惧与迷茫，言谈举止颇有风度，肯定是个大人物。”
“如今，您又能轻松潜入帐中、我一个六境完全发现不了您，……您至少该是位六境高手，甚至更高！”
“这般年轻、又有这般实力，天底下可没几个人……您……”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傅青舟？”
傅青舟一怔，失笑道：“你居然能认出我？”
“真是您！”
法陀脸色一变，那神色中有惊、亦有少许欣喜。
傅青舟眯起眼道：“也就是说，你之前便发现我不寻常了？那为何不揭发我？”
“其实……在您潜入前，我也不敢确认。”法陀小心地赔笑道：“毕竟潘阳城来的难民这么多，其中也有不少身份高的人，有些人胆子大些、心稳一些，也能理解。”
“更何况，我每天要处理这么多事，您也没妨碍我们，我哪来的功夫对付您啊。”
他嘿嘿笑道：“我在外边都听说了，您已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封了爵位！又是明剑阁的大人！以您的本事，肯定能保下我、能对付圆照大……啊不是，圆照那神棍！”
傅青舟嗤笑一声。
这家伙，确实有点东西，难怪会被慧觉看上。
不仅扮演起“高僧”一套又一套，而且辨人识人很有一套，就连滑跪的姿势都这般自然。
他没忍住问道：“圆照他手底下都没人了么？你这种货色，也值得他如此重用？”
面对这种明晃晃的鄙视，法陀却并无半点不喜，反而傲然道：“傅少侠莫小看了我，我在厄难僧众中，可是能够排进前五的人物！圆照那神棍组织起厄难僧众也不过一两月时间，他能招揽到多少人才？我已是他的心腹！”
傅青舟：“……”
看来，慧觉是真急了，这种草台班子都敢用。
可不得不说，若非自己出手，法陀这草台班子，恐怕还真能办成大事。
“呵呵，有点意思。”傅青舟笑道：“既然你这么识趣，我便直说了——你可知晓，圆照身后是谁？”
“是谁？”法陀一脸茫然。
傅青舟淡淡道：“慧觉。”
“慧……觉？”
法陀先是有些发懵，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白：“是……那个慧觉？”
“就是那个慧觉。”傅青舟勾着嘴角。
法陀整个身躯肉眼可见地一塌，恐惧地颤抖了起来，光头上迅速爬满冷汗：“我我我我我……我替金蝉寺叛僧在办事？我我我我……”
“伱挺聪明，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事。”
傅青舟打断了他，微笑道：“加上你之前绑票主家孩子、杀人窜逃，又在江湖上四处行骗、害人无数，你觉得，谁能保你？”
“您！只有您！”
法陀猛地扑倒在地，用力磕起了头：“只有您能保我！傅少侠，傅大人，傅爵爷！您救救我啊！”
傅青舟眯眼微笑。
他当然不打算保这人。
作恶如此之多、害死这么多人，还想活？但眼下，他必须得活了。
“你果然很聪明。”
于是，傅青舟轻笑道：“剩下的事不用我多说了吧？把你知道的事统统交代一遍，还有药方、炼药之法，以及你那个小果子……别让我发现你有半点隐瞒，否则，你清楚后果。”
“是！”
法陀磕头如捣蒜：“傅爵爷想知道什么，小的这就说！”
傅青舟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稍松口气。
还好……慧觉与那主公虽然厉害，但毕竟不是万能的。
这么短的时间，哪怕是他们，也不可能立即拉起一支精锐之师。
草台班子，都是草台班子。
……
“你们这安岳城守军可不是草台班子啊，有本事的人还不少。”
宁无书翻看着池天聪递来的花名册，低声道：“你有没有怀疑，哪些人可能是内鬼？”
池天聪目光熠熠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宁无书比他年轻不少，此时不仅穿着粗布麻衣，双颊还受了伤、血肉模糊，一点也不漂亮、一点也不威武。
但池天聪的眼中满是崇敬。
宁无书找到他时，只说了两句话。
“我是来帮你的。”
“我叫宁无书。”
宁无书？宁无书！北疆大元帅洪若海义女！北疆军中大将！亦是潜龙百杰大会的榜眼！这等人物，来帮我？！池天聪眼里都要冒星星了。
“我问你话。”
宁无书见他半点不说话，抬起了头：“哪些人可能是内鬼？记住，那内鬼负责盯梢棺材运送，你每次运棺，他都必定在其中。”
池天聪如梦初醒、老脸一红，啊了一声，连忙道：“噢噢噢！确实有几个人值得怀疑，这些日子我发现这几人……”
他伸手在花名册上点着，报出了几个名字。
宁无书微微一笑：“行，老王已去捉药了是吧？那便给这几个疑似内鬼的人，安排一点任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