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自我
    “死淫贼……”
    紫霄峰下，秋婵有些吃力地将傅青舟扶到了一棵大树旁坐下，抬起头，望向远方天空：“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是不是……师尊回来了？”
    傅青舟笑了笑。
    “放心，我有靠山。”他说道：“他应该正与白河真人聊着呢。”
    秋婵一怔：“谁？”
    傅青舟咧了咧嘴：“你觉得，这么短的时间，我能找到谁来做这件事？”
    秋婵抱着膝盖在他身边坐下，偏了偏头：“难道是青松子？”
    “嘿，你还真聪明。”
    傅青舟笑道：“我由定安城出发时，便托赵皓那小子，用千方百晓楼的资源，将一封信送回了琅環山，算着时间……我上紫霄峰时，师伯他应当正好收到信。”
    “啊？”秋婵掩嘴微惊：“真被我猜中了？青松子不是不管江湖上的事么？他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
    “当然是我给他许了好处呗。”
    傅青舟撇了撇嘴。
    说实话，他原本是真不想求青松子的，毕竟那老货两年多来从未见过自己一面，求他帮助出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他没别的办法。
    傅青舟从定安城一路奔驰而来、作好了“杀”上紫霄峰的打算，他只是冲动，并不是莽、更不是傻。
    他那时可不知道，白河真人不在山上。
    白河、玄衣、朱砂……再加上一大群观里的长老、弟子，傅青舟再怎么自信，也绝不可能狂傲到自以为能够大摇大摆出入其中。
    所以后手，还是要留的。
    为了说动青松子，他抛出的……乃是戚然诀。
    或者说，这段时间以来，他在对抗戚然诀中的感悟。
    此前借助“开天眼”，傅青舟知晓了戚然诀究竟在对自己做些什么，也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成功借着苦海灯铃、避开了数次它带来的幻觉幻听。
    不仅如此，慧空大师也给出了去绮罗宫借琴一试的建议。
    这些东西，对于青松子来说……必定很重要。
    他将自己关在山上几十年、闷头研究，虽然端出了《逸然诀》这样的好东西，也表达过“戚然诀让你看见的一切都是虚假”等言辞，但却没告诉过傅青舟，那些都是幻觉幻听。
    傅青舟觉得，青松子应该不至于对自己隐瞒这件事。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青松子意识到了戚然诀的问题，但因为他自己没办法“开天眼”，恐怕也并不清楚戚然诀究竟是如何影响修炼者的。
    而傅青舟给出的答案，恐怕便是青松子苦寻几十年的东西之一！
    这玩意儿的价值，还不值得他出手？“看你的眼神，你拿出的东西，非常重要吧？”秋婵捧着自己的脸蛋，看着傅青舟侧脸：“只为了我吗？”
    傅青舟也侧过脸，冲她一笑：“对啊，就只是为了你。”
    秋婵目光熠熠：“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傅青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他知道，来了。
    之前从紫气仙风观逃出，虽算不得多么紧迫，但毕竟也算是在“逃命”，有些话，自然不会马上聊。
    但眼下得以暂歇……那么，该来的，还是要来。
    果不其然，秋婵没等他开口，便已眼神凌厉地道：“之前我师尊有个问题，你一直没有回答。”
    傅青舟苦笑。
    “唐娇。”
    秋婵一字一句道：“伱打算怎么和她说？”
    这完全就是意料之中的问题，傅青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于是，他也说出了早在心中反复问过自己无数遍后、得出的那个答案。“坦率地说。”
    他平静道：“告诉她，你师尊做了什么、我是如何想的如何做的。”
    秋婵瞳孔微凝：“那若是……她不依呢？”
    傅青舟沉默片刻，却并未直接回答这個问题，而是反问道：“婵儿，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我也有个问题，想要先问。”
    秋婵眨了眨眼。
    “你这次离开师门、随我走……”傅青舟轻声道：“虽然感觉像是你们师徒间的某种奇怪小游戏，但其实，你也有真的叛出师门的可能性，对不对？”
    秋婵目光微顿，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
    傅青舟继续说道：“此前我便说过，在没有搞清楚你师门的立场、你的立场前，我们很难真正走到一起……这次的事，其实是有些突然的，很多问题并未解决，我们便被推到了这一步……”
    “你想说什么？”秋婵打断了他，语气有些不善：“你怕我骗你？”
    “怎么会呢？”
    傅青舟笑了，伸出手，在她脑袋上一顿搓。
    这招亲昵温柔摸头杀，直接将秋婵打懵了，她一下子瞪直了眼，语塞了。
    “只是……”
    傅青舟轻声道：“婵儿，你没发现吗？我们俩，其实一直没有好好交心地谈过。”
    秋婵一怔。
    “从你我初识开始，便是打打闹闹。”傅青舟笑道：“我们经历过多次生死，是能够互相交付性命的人，我今日会来、你今日愿随我走，便说明你我亦是互相吸引的，也愿意成为一对侠侣。”
    他说得如此直白，秋婵脸不由觉地红了，微微颔首。
    “但是。”
    傅青舟来了个转折：“你我，真的有好好互相了解过么？”
    秋婵是个聪明的女孩，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的眼神便清澈了起来。
    “现在？你想聊这个？”她笑着问道。
    “是啊，也该聊聊了。”
    傅青舟平静道：“你并不清楚我过去是怎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你不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想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你除了师命之外、自己又想做些什么……”
    说着，他冲秋婵一笑：“我们，只有将各自的自我摊开放平、让对方好好阅读一遍，才能真正义无反顾地走向对方，不是吗？”
    秋婵被他说得整个人都红温了，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先开始……”
    傅青舟开了口。
    只是，他这坦白局刚起了个头，两人面前便刮起了一阵妖风。
    空穴来了风，飞沙走石扑地而起，沙石、积雪、腐叶，顿时拍了两人一脸。
    这风来得太突然，对傅青舟与秋婵来说虽无伤害，却还是结结实实迷了他们的眼。
    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后，这阵风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手持拂尘、傲立此间的白河真人！
    傅青舟瞳孔一凝！青松子师伯，没能拦住她？！
    秋婵见着自己师尊，更是浑身一紧，下意识捉紧了傅青舟双臂。
    “互诉衷肠很感人，但还是留着之后说吧。”
    白河真人似笑非笑道：“贫道也不欺负人……傅青舟，你体内真元干涸，至少需要两个时辰方可恢复，我便予你两个时辰，你可以逃、可以藏，可以准备陷阱、可以求助外物他人，两个时辰后，我会找到你们。”
    “贫道给你三次机会——你若能带着秋婵从贫道手中逃出三次，此事……便不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