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马上就走,但傅青舟与秋婵还是多等了一小段时间。
一方面是等等看武长风会否归来,二方面也是两人在昨日之后身体都不是太好,需要休息。
秋婵虽未参与之后战斗、强行提升境界的副作用也渐渐过去,但毕竟一夜未睡,精神很是疲惫。
傅青舟更不必说,他是吃下了紫气仙风观的神丹、又好好睡了一觉,但差点把他弄死的伤不可能一夜痊愈,该休息也得休息。
于是他慢悠悠地下山到村子里弄了些正经吃喝,两人围着篝火包餐了一顿后,秋婵便就地和衣而睡,留下傅青舟盯着法缘。
疲倦的秋婵很快便睡死了过去,她缩在寺庙废墟断墙边,呼吸渐渐均匀,睫毛微微颤动。
傅青舟则是盯着法缘,双眼微眯。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法缘真的完全自我封闭了,自己为什么还要盯着他?
如果法缘有办法趁着自己不在时找机会溜走,那他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完全自我封闭?
想到这,傅青舟有了主意。
他笑了笑,看了眼沉睡的秋婵。
倒也不急,等这姑娘睡饱了吧。
于是这一等便是三四个时辰过去,直到日薄西山、黄昏沉沉,秋婵才悠悠醒来。
她伸了个大懒腰、打着哈欠,眼角都挤出了泪。
傅青舟这几个时辰里一直在打坐、纳灵虚缓缓修补身体,此时听见动静,睁开了眼,恰好对上似小猫般伸展腰肢的秋婵。
见到他目光,秋婵微微红了脸,傅青舟也尴尬地轻咳一声。
“啧啧啧……”
烟鬼轻啧道:“琅環山上的唐娇要哭了噢……”
傅青舟一把将石心扔在地上,往上踩了几脚泥巴。
“你干嘛呢?”秋婵一头雾水地走了过来。
傅青舟捡起石心捂住,将烟鬼恼羞成怒的痛骂声也捂了起来,干笑道:“没什么,咱们走吧?”
他之前下山弄食物时,就已经从村里搞来了一条麻袋,此时二人手脚麻利地将法缘装进了麻袋中,开始朝山下走去。
傅青舟冲秋婵眨了眨眼:“你说的那位前辈,住哪?”
秋婵一怔,没有发声,而是用口形问道:“真要去?”
傅青舟冲麻袋挤了挤眼睛、点了点头。
“噢……离这两百余里吧,咱们到顽石镇上弄两匹马,不日便到。”秋婵应道。
傅青舟笑笑:“行,那就走,正好顽石镇上凶案一事……也得去和陈知县说一声。”
听他这样说,秋婵神色一紧。
“怎么?”傅青舟目光变得幽深起来:“怕我找你麻烦?”
秋婵抿了抿嘴:“毕竟那凶案与我亦有关系。”
“我不是那种特别迂腐的人,但你说得没错,凶案与你确实有关系,所以你也不可能完全脱身。”
傅青舟轻声道:“虽说没有你们,小灵杀了一次人、也一定会继续杀,但有你们在、为她提供了保护,她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甚至找人替罪。”
“我能想到最好的处理方法,一方面是将小灵杀人的血衣、凶器交给陈知县,算是结了些案;另一方面,便是需要你紫气仙风观承担死者家属的赔偿赡养事宜、并想办法赎回救回他们被卖的妻儿……当然,若你不想把这事扯到观里,你自己承担也行。”
秋婵目光微微凝滞,脸色有些古怪:“若我不肯,你又如何?”
傅青舟挑挑眉:“我应该会去找伱师尊聊聊此事。”
秋婵:“……你与我师尊很熟吗?”
“不熟。”
傅青舟笑道:“但我似乎在几个大宗门大佬面前……有种怪异的面子,我想这点事她应该会答应我。”
“……行吧。”秋婵无奈道:“听你的就是了,我会传信观中,让师尊安排此事。”
傅青舟拍了拍肩上麻袋:“说到底,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梵音寺,等你我灭了这寺,回头再拿这些贼和尚的人头祭奠死者。”
二人这次没再经过山下村庄,而是直接沿山路回到了顽石镇附近。
三四十里路,赶到顽石镇附近时已然天黑。
“今夜就在镇上休息吧。”
镇外,傅青舟望着镇里灯火,轻声道:“明日再办事。”
秋婵看了一眼他肩上麻袋:“那这個家伙怎么办?把他带进镇子里不太方便吧?镇上血案未定,前日又死了个古正清,现在我们大摇大摆绑个人进镇……”
“那就找个地方给他藏一夜。”傅青舟笑笑:“反正他现在自我封闭了不是?”
秋婵蹙起眉头,分明觉得有些不妥,但她还未说什么,便瞧见了傅青舟使的眼色。
聪明人立即反应了过来。
“这样的话……也行。”
秋婵沉吟道:“但我还是不放心,得给他捆结实了。”
两人没有废话,从山林间弄来了一些韧性十足的藤条,把麻袋捆成了粽子,最多只确保法缘不会被憋死。
做完这一切后,他们将法缘藏在了一处小山洞中、外边垒了些大石头,便离了开、往镇上而去。
星月斗转、山兽嘶鸣。
寂静夜色中,藏在山森深处的麻袋悄悄动了一动。
又过了一会儿,麻袋挪动的幅度更大了,撞开了一些垒在周边的石头,倒在了地上,开始时快时慢地挣扎起来。
随后,几声含糊不清的念咒声响起,缚在麻袋外的藤条颤了颤,猛然崩开,麻袋口终于打开了一条大缝。
紧接着,便是那缠满绷带、没有手指的手从其中探了出来。
老和尚法缘费力地、痛苦地从麻袋中一点点爬了出来,用满是鲜血的残掌扯下了眼睛与嘴上的布条。
“可恶……这两个小贼……”
他咬着牙,满脸皆是恨意:“待我回了寺里,定要带人擒了你们!男人拿来炼作躯壳,女人拿来炼药!”
法缘以双臂支撑,奋力从山洞中爬出后站起,此时他浑身是血,又一天一夜未进米水,整个人非常虚弱,只能跌跌撞撞地跑入山林之间。
在他离开后估摸半盏茶,山洞旁悄然出现了两个身影,当然正是傅青舟、秋婵二人。
“真被你算到了?”
秋婵挑眉:“他真的并未完全封闭自我。”
“当然了。”傅青舟微笑:“就算他没想着逃,也一定有悄然联络自己人的办法,不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的,现在他逃了更好,咱们能投石问路了。”
他低下头,看向了地面。
即使是在夜色中,那沾了血的脚印也依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