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禅师面有难色道:“这里几万吊钱、两百万斤粮食,不是敝寺几条船能装载的完的。”刘廷传上前一步说道:“刘某此行来孟津,也雇了船,刘某的船也可以帮忙装在钱粮。”郑翠翎道:“小妹在此替灾民谢过刘大侠了。少林众位大师和刘大侠能搬多少到下游便搬多少,剩下的暂时存放在金山寺吧。一来,两县的灾民可能还有没来领钱粮的;二来金山寺上的各位大师连日来下山为灾民化缘,这些钱粮也好补充寺中香油。”海春禅师道:“施主小瞧敝寺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敝寺僧侣救人本就不是图回报的。”
郑翠翎笑道:“小妹知道,贵寺的诸位大师都是菩萨心肠的活罗汉。但还没真正成佛之前,饭还是要吃、菩萨还是要供奉的吧?怕就只怕我们走后,福王府会来金山寺抢回钱粮......”话音刚落,郁氏夫妇上前道:“我夫妇二人愿意在金山寺守护钱粮!”方氏夫妇也道:“我夫妇二人也愿意助义兄义嫂一臂之力!”郑翠翎拍手笑道:“那就太好了,有紫电青霜两把宝剑和青城单刀、点苍双剑两对侠客夫妇在,钱粮可保无忧了!”
救人如救火,众侠帮刘廷传和少林僧众把钱粮搬上船。天正对朱常鸿道:“施主,如有空档请务必到少林寺一行。”朱常鸿点头应允。刘大侠、少林众僧便扬帆顺流而下去了。回到金山寺,众侠整理行装,准备辞别金山寺众僧和郁氏、方氏夫妇。邓清再也憋不住了,把郁氏夫妇拉倒一旁问道:“郁家兄嫂,究竟那玉玺为何变成一块石头的呢?”众侠听到后恍然大悟,才记起有这么未解之谜。望着众人的目光,想起汪叔奋因为救自己而死,陈采青本就性情柔弱,故此不敢说话,只是一味的流泪。
郁凌枫看到妻子难堪,便挺身而出向众侠抱拳道:“各位抱歉,先前进皇宫想要行刺魏忠贤,没想到魏阉没在宫中,韩猫子骗得王体乾带路盗取玉玺的时候,想到福王残暴不仁,封地百姓怨声载道,如果助得他去了天下,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奈何小儿郁恕还在福王官邸,故此内子擅作主张,拿了块山石代替玉玺交给奋威镖局保镖到福王宫邸,到时候趁乱劫走小儿,没想到害了汪镖师一命。内子此举,连在下也不知道。当时博野县城外,内子也不在场,于是就此酿出悲剧......”说罢向原剑平跪下。
朱常鸿听了,横了邓清一眼。邓清抗道:“看见仇人李开疆,我克制住了;知道是他无故打死王老汉,我忍了;他连王老汉死后的尸体也要羞辱,试问,是个人哪个忍得了!?”王倩儿跑过来摇着朱常鸿的手臂道:“求夏王殿下不要责怪清姐姐。”朱常鸿听得邓清这番话义正辞严,也不无道理,叹了一声气,不再言语。
原剑平也仰天叹了一声,扶起郁凌枫道:“哎,天意,天意啊!郁大侠爱儿心切,人之常情,叔奋为国而死,大概这就是命数吧……这一行虽然折了汪叔奋一命,但却救了无数灾民,叔奋在天之灵应该也瞑目了。期望郁大侠夫妇日后保护好令郎,别再让他落入奸人之手,让他多福多寿地成长吧。”郁氏一家三口上前再三向原剑平道谢致歉。
众侠向郁氏一家、方氏夫妇并金山寺僧众和王倩儿等灾民抱拳别过,带上钱粮便北上而去。一路上,众侠遇到饥民或贫苦百姓便给粮施财,看见老幼孤寡得到救济,各俱大喜,只有原剑平一人闷闷不乐。朱常鸿看在心里,知道本趟镖奋威镖局折了拦路虎汪叔奋,又得罪了藩王,原剑平肯定因此事愁闷。当下朱常鸿目视阮鹤亭,驸马会意,二人齐对原剑平道歉道:“洛阳此行打扰了原老镖头,镖局损失小王定必赔偿。他日倘若福王聒噪老镖头,小王二人不才,定必竭力回护镖局!”郑、邓、梁、于、罗众人齐声道:“原老镖头并奋威镖局安危我们愿意一肩承担!”
原剑平向朱阮二人并其他众侠拱手道:“各位美意,老夫心领了。老夫想到山西介休县散散心,顺便探望一位老友。”朱常鸿问道:“敢问老镖头,您这位老友是否就是那位孔方老前辈?”原剑平道:“原本是,他姓孔名方,自元保,原本是山东郓城县人氏,后来不想再被江湖朋友找到,故此举家迁往山西介休,老夫与他乃深交,故此知道。”罗子璇惊道:“哇,这位老前辈的名字好值钱!”
原剑平道:“是啊,老夫都爱戏称他为“孔方兄”,他这个人喜欢赚钱,总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过对穷人也不吝啬。”阮鹤亭记起了,便问道:“是否人称铁算盘的那位孔方、孔元保老前辈?”原剑平道:“正是他,但他退出江湖后都不喜别人称呼他‘前辈’,各位如果见到他就管他叫‘掌柜’好了。他觉得山西人喜欢做生意,于是金盆洗手后前往山西营商,由于经营得当,所以也颇有家财。”
众侠继续走了两三天,来到怀庆府府治所在地河内县,在河内县沿着沁水北上。这沁水是黄河的支流,发源自沁源县西北太岳山东麓的二郎神沟。当时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天开始下雪了,沁水开始有点冰封了。众侠沿着沁水逆流而上,经过泽州、平阳府、沁州等州府,来到了沁水的发源地沁源县。此处离汾州介休县已不远了,众侠打过尖后又在路上走了两三天。来到介休县县城外,已经是十一月廿一的申牌时分了,天已开始擦黑。此时朱常鸿的伤也痊愈了。
这介休乃山西一普通县城,别说大明的京城顺天府,就是那福王封地洛阳也比不上,不过幸好晋中一带商业发达,故此入夜了介休县也不会太寂寞荒凉。众侠进了县城,雪便下得更大了。众侠跟着原剑平在县城中心大街一直走。远处渐渐看见一家酒楼的牌匾“元宝楼”,原剑平一边走一边指着那元宝楼对众侠道:“如果我们镖局走镖路过晋中,都会在我那老友孔方兄那打尖。”
众侠正想走过去,只见一台八人抬的大轿子从转角处转了出来。一个肥乞丐扑上前便要去抱其中一个轿夫的大腿求乞。那轿夫抬脚便要踹那肥乞丐。原剑平手疾眼快,扬手一枚铜钱便打了出去,郑重那轿夫膝盖上的穴道。那轿夫站不稳,单膝跪下。那枚铜钱却正好落在那肥乞丐行乞的钵中。轿子其中一个轿夫站不稳,轿子一侧,轿中人惊叫一声,然后便骂骂咧咧的出来。众侠一看,那是个四十出头的富商,身材高大,国字口面,身穿锦缎,好不气派。那人一出来看见一轿夫跪倒,不由分说,上前便掌掴。
那轿夫吃了一耳光,半边脸肿了。他捂着那半边脸哭诉道:“主人,不干我事,小人轿子抬得好好的,这天杀的乞丐上来讨钱。小人正想踹开他却不知道为何膝盖一麻,然后便跪倒了。”那富商听说,骂了一句:“你娘的,这年头咋乞丐越来越多?”起脚又要踹那乞丐了。原剑平第二枚铜钱正要出手,此时听得有人大叫:“郝相公且住,和气才能生财嘛!”众侠又一看,看见从元宝楼中跑来一穿着毛绒大氅的长者。
那长者过来向那郝相公陪笑道:“乞丐身上脏,玷污了郝相公的靴子便不好了。”那郝相公道:“话虽如此,但孔掌柜,我方才在轿子中受了一惊,不惩治一下这刁丐我气难消!”孔掌柜道:“好说好说,老朽在元宝楼中特备水酒,请郝相公赏光过去喝酒定惊。”郝相公装作面有难色地道:“我还约了生意上的伙伴商量事呢......”孔掌柜道:“不妨,麻烦郝相公把他们几位都请上,都来老朽的元宝楼一聚!”郝相公闻言,指着那肥乞丐道:“我就看在孔掌柜替你求情的份上,不和你一般见识了!”说完上轿子便走了。
那孔掌柜转身给了肥乞丐一锭银子,让他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肥乞丐道:“谢谢孔掌柜的美意,可是我还在等我们帮主呢。”孔掌柜正要说话,听得后面有人说道:“孔方兄请喝酒却不叫上老友啊?”孔掌柜头也不回地道:“哈哈,你这剑镖头老说我吝啬,却只向人家施舍一文钱,老朽都替你害羞啦!”原剑平带着众侠上前,孔掌柜转身向众人施礼。原剑平也笑道:“老夫当然是‘贱’镖头啦,一把年纪了,这天还下着大雪还要出来到处走镖。”说完便逐一向孔掌柜引见众侠,众侠这才得知这位掌柜便是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