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父亲的祝福（两章合一）
    1399年7月8日，清晨。
    心里装着重要的事，今天林奇起了个大早。
    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林奇打开了卧室的门，随后又猛地关上。
    揉了揉眼睛，重新换个姿势再打开，随后又用力关……
    砰。
    卧室门被一脚踹开，林奇被拧着胳膊押了出去。
    林奇欲哭无泪，不是，这凶残的娘们怎么会堵在我门口啊。
    堵门口的当然是娜塔莉·安格尔女士。
    今天的娜塔莉穿着一身紫色的丝绸长裙，带着一顶白纱的遮阳帽，从不离身的佩剑不在身边，手里拎着的是把紫色的阳伞，姿势倒是和拎佩剑的姿势一模一样。
    脸上似乎、可能、好像、大概画了淡妆，林奇不敢确定，但更不敢问，反正嘴唇看起来颜色鲜艳光泽可人，让人忍不住想……
    娜塔莉警官倒退一步，捂着嘴唇瞪大了惊讶的眼睛，脸上瞬间变得通红，头上开始冒出蒸汽。
    哼哼，可不止你有起床气，男人也有，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于是，林奇·利维夫先生刚露出得意的笑容，就付出了代价。
    被娜塔莉追着暴锤，一路锤到楼下。
    嘶，这娘们打人还真疼。
    都坐到餐桌旁了，林奇还在龇牙咧嘴的活动肩膀，直到对上房东太太若有所思的目光，才尴尬的咳嗽几声，摆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顺手拍掉伸向面前煎火腿的小爪子，在一脸失望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总算热热闹闹的吃完了早饭。
    约好了要去墓地的，去拜访闻名已久的l先生。
    换上克里斯蒂安大师手工制作的套装，带上珍藏已久的袖扣和表链，镜子里的帅小伙正了正领结，神采飞扬。
    镜子里，娜塔莉出现在背后，轻轻咬着嘴唇，替他抚平的肩上最后一丝皱褶，一向凌厉的目光显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
    对着镜中的女人眨眨眼，换来一声轻哼，熟悉的反应让林奇会心一笑，捧起备好的百合花，上了如约而至的出租马车。
    清早的莱茵还算不上炎热，路边来往着早出晚归的工人，远处的工厂里已经冒出了浓浓的黑烟，尖锐的火车汽笛声隐隐传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两人并肩坐在出租马车上，不是第一次同车了，但这次很奇怪，谁也不想说话，任由奇怪的沉默在车厢里慢慢弥散。
    随着车厢的晃动，两个肩膀不时轻轻碰在一起，似乎谁也不想先挪开，任由肩膀接触了一次，又一次。
    林奇终于移动了，他挪了挪身体，凑得更近了，两个肩膀彻底贴在一起。
    这下不会撞上了吧，林奇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满意。
    身边女士绷紧的脸上再次泛红，咬着牙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躲开，只是手指贴上了林奇的大腿……
    拧。
    然而在她发力之前，林奇的手就握了上来，攥住了即将行凶的凶器。
    挣扎，挣扎。
    警官女士脸更红了，强大的力量却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连续几次用力，却没能摆脱钳制，几次之后手指终于放松下来，咬着嘴唇把目光转向窗外。
    车轮滚滚，沿着兰德河一路向北。
    赶在早晨八点之前，出租马车停在了郊外的公墓门口。
    车门打开，受人敬仰的林奇·利维夫爵士，被一脚踹下马车，随后满脸红晕的警官女士也跳了下来。
    扔给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车夫两个先令让他等候，两人不再嬉闹，并肩走进了墓园。
    寂静，冷清。
    这里是莱茵市的公墓，绝大多数平民死后的栖身之处，无论生前是富可敌国还是位高权重，死后都是公平的，只有一块简单墓碑，还诉说着生前的一切。
    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就从未有过公平，不管生前还是死后都一样。
    贫民埋在东侧，大部分连墓碑都没有，埋在这里是完全免费的，维护全靠市政府拨款，和乱葬岗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的尸体被埋进了地下，隔几天有人巡视一遍，不至于被野狗挖出来当成宵夜。
    普通市民埋在中部，很像故乡的公墓，一个个墓地排列的整整齐齐，杂草处理的干干净净，有些墓前还摆着鲜花，每天有专人巡视，一旦发现墓地受损立刻就会修补这片区域就要付费购买了，但不贵，一镑左右，还在市民接受范围之内。
    至于墓园的南侧，就像个漂亮的花园。整片区域都是人工种植的草坪，一簇簇鲜花将墓地隔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区域。漂亮的玉石墓碑下，砖石墓地干净气派，每一块墓地都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清扫，有些墓碑上还嵌着逝者的照片，背后刻着亡者生前的事迹，和前面两处有明显的区别。这里是公墓里的高级区，想埋在这里，十镑是入门，每年还要缴纳维护费用，只有那些真正的有钱人才会埋骨于此。
    兰德对用生命维护秩序的战士还是很不错的，生前身后，待遇标准都很高，守望者的公墓就集中在高级区的一角，几十个墓碑集中在一起，不知为何，林奇看到就想起了一群人围在吧台前喝酒聊天赌蜥蜴的场景。
    近百年逝去的守望者都埋在这里，不是说只有这么多守望者死亡，而是能找到尸体的只剩这些了，其他的也就只剩一个名字还留在守望者的卷宗里。
    相比之下，l先生还是幸运的，至少他也住在这里。
    洁白的墓碑上，金色的字体刻着他的名字：罗根·安格尔，墓碑上的照片里，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刚正严肃，不管是神韵还是五官，都和娜塔莉警官有些类似。
    愤愤的瞪了林奇一眼，娜塔莉警官松开挽着他胳膊的手，上前擦净墓前的平台，接过林奇递过来的百合花小心的放了上去。
    再直起腰的时候，警官女士的眼眶已经带上了淡淡的水汽，她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默默肃立，林奇没有打扰，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墓碑上那张硬邦邦的脸。
    许久之后，娜塔莉才轻声开口了，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哽咽。
    “父亲，我又来看你了，这家伙是我的……朋友，你以前不是说要打死他吗，交给你了。”林奇笑了笑，上前一步和娜塔莉并肩而立，对着墓碑脱帽躬身，深深行了一礼。
    一切正常，l先生没有爬出来干掉他，这让他终于放心了。
    “你看，他对我还是很满意的，看来我合格了，不然他早就跳出来打死我保护女儿了。”
    “胡说八道，那是因为他知道女儿自己就能打死你。”警官女士一拳锤在林奇肩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眼眶里还含着泪，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恶狠狠的说道，“真出来你就惨了，他活着的时候可凶了。”
    “比你还凶？我不信。”
    娜塔莉举了举阳伞以示威胁，随后很熟练的坐到墓穴的石板上，舒服的靠着墓碑，神情就像个坐到父亲腿上的小孩子一样，望着四周的花园幽幽的说道：
    “母亲在我十二岁那年就去世了，是父亲把我带大的。他其实是个很严肃的人，我很少看他笑过。”
    林奇拍拍她的肩膀，顺势挨着她也坐了下来。娜塔莉不满的拱了拱他，试图把他挤下去，然而林奇死皮赖脸的就是不下去，尝试了几次没成功，娜塔莉哼了一声，也就放弃了努力，任由他紧挨着自己坐在父亲面前。
    “他的个子很高很壮，我小时候就喜欢这样在他身上爬，爬的可起劲了，他也不生气，就这么护着我傻笑。可惜，后来他被调去了诺林，然后获得了代号，成了守望者里的高层。”
    “只有高层才有代号吗？”
    “嗯，普通战斗人员只有名字，高层才会被授予代号。整个守望者系统里现在还活着的代号成员也不超过二十个，所以上次维克多说可以替你申请代号的时候我很惊讶，这是很有诚意的邀请了，可惜你还是拒绝了。”
    “体制内好是好，但麻烦事太多了，哪有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确实是这样，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娜塔莉点点头，继续说道：“获得代号以后，他一直留在了诺林，把母亲和我扔在了莱茵，母亲直到去世前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他是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天才赶回来的。”
    “你们为什么没跟他一起去诺林？按说他的地位，有能力把你们也带过去的，总不会是为了遵守秩序吧。”
    “遵守秩序从来都只是借口而已，不这么做必然有其他原因。”警官女士嗤笑道，“诺林其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虽然没去过，但至少听他说过。”
    “嗯？”
    “就像你刚才说的，体制内的事太麻烦了，那里毕竟是首都，形势非常复杂，如果只是普通平民，那正常生活就好了，但他偏偏是守望者上层，就要面对很多麻烦和压力了。”
    “权利倾轧吗？”前世的经验让林奇很容易理解扔块砖头能砸死十个处级的体验，但还是有点奇怪，“守望者我记得是王室直属的吧，地位比较特殊，只要做好自己不站队就可以了吧。”
    “嗯，但家人呢？尤其是神秘世界之外的家人，她们要时刻面对不怀好意的人，稍有不慎就可能做出牵连全家的事，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觉。你想想，你会把麦琪太太和小玛莎带去诺林过这种生活吗，哪怕只有几天？”
    “那肯定不会，不是，你等等……”林奇稍一松懈就说错话了，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心里直呼阴险，“你举的例子问题很大啊，我告诉你，嗦话注意点，乱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哼，男人。”娜塔莉眼角带着几分妩媚的白了他一眼，想想不解气，又轻轻踩了一脚，“难怪母亲总在我面前这么说他，你们这种动物，就算能管住自己的手脚，也永远管不住自己的脑子。”
    “没办法，想象的力量是无穷的，如果人类失去了想象，世界都将失去未来。”林奇一脸严肃的说道，“神话时代有句话，观察一个人是否正直，要看他做了什么，不能看他心里想什么，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你是承认对我的朋友……”
    林奇差点抽自己：“没有，绝对没有。”
    “哼哼。”娜塔莉用力撞在林奇的肩膀上，叹了口气道，“看得出来，你连我和那个人都不想带，何况两个普通人了，父亲也有同样的顾虑，而且诺林的情况比你想象的更糟。”
    “嗯？”
    “那里隐藏着大量的邪教徒、疯子、通缉犯、杀人狂、神秘异类，全国的危险人物有一半集中在那里，”
    “嘶，那里真的还有活人吗？”林奇明白娜塔莉想提醒他什么，握住了警官女士的手，“谢谢。”
    “哼，我只是在说父亲的事，谁提醒你了。”娜塔莉这次没有挣扎，任由林奇握着手，轻声回忆道，“但是我当时还小，不懂这些，总觉得他抛弃了我们母女，母亲替他解释我也不听，非常恨他，母亲去世以后，他想办法调回莱茵之后，我也处处和他作对。”
    “看不出来。”林奇揉捏着娜塔莉粗糙的手，常年握剑的手上已经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那是你眼睛不好。”警官女士噗嗤一笑，咕哝着说道，“其实我很崇拜那个家伙，一直把他当成榜样，不管是练习剑术还是崇尚秩序之主的理念，都是在模仿他。但那时候我确实很叛逆，坚决不承认，还傲慢自大，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但他一直迁就我，从来不会像对外人那样真和我发脾气。其实我宁愿他能好好教训教训我，这样的话，那晚我也不会狂妄的想要帮他而陷入危险之中，他也不会因为我的冒失……”
    话没说完，声音已经哽咽，泪水早已爬满脸颊：
    “他直到最后也没有怪我，反而最放心不下就是我，一直在担心我的未来。”
    林奇用力握着她的手，想了想，突然拉着她站了起来，重新并肩站在墓前，郑重的说道：
    “父亲大人放心，这女人今后就交给我处理了，我虽然有点那啥和那啥，但我可以对着绯红之月发誓，今后一定真心对她，绝不辜负她，否则天打雷劈。”
    【我不分管这块，不然早就劈了】
    林奇没有理会自己邻居的嘲讽，表完忠心，在娜塔莉呆滞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了她，用力吻了上去。
    凌厉的目光渐渐舒缓，眼睛也缓缓闭上，娜塔莉的手也搭在林奇身后，做出笨拙的回应。
    连风都柔和了不少。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两人感到缺氧的时候……
    “轰。”
    一声轰鸣，让两人下意识的分开，面面相觑。
    邻居，你要不要这么灵？
    心里嘀咕着，林奇干笑道：“你看，父亲听到了，正祝福我们呢。”
    “我让你祝福，我让你胡说，明明是看出你的坏心了，请神罚劈你呢。”娜塔莉愤愤的掐了他一把，但很快皱起了眉，“这不是打雷，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在市区那边，不会是哪个工厂吧。”
    “走，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