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田誉亮大将军在院内前坪迎候睿王渠梁衍,虽然身份与地位有别,但二人也是叔侄关系。因此,公田大将军只是简单拱手一礼,随即便领着渠梁衍前往内厅去了。
院央的大厅为议事堂,枢密院上下将领皆是聚于此处商议大梁全境之内的军务。此时已是下午,没有进行例常军务商议,大厅内空无一人。
大厅中央放置了一座巨大的推演沙盘,整个五州大地跃然呈现。沙盘上,最醒目的却是几面红色的小旌旗,它们分别插在了东山、篱山、西南边境、冥州幽涧等处,表示军情紧急之处。
公田大将军领着渠梁衍穿过正厅,去往内厅的中军堂。渠梁衍经过沙盘时特意放慢脚步,仔细瞅了好几眼,然后径直出了大厅。
二人在中军堂内围一软榻落座,侍从奉茶,清退堂外众人,随即便聊起了正事。
“衍儿亲至枢密院,想必是有要事。”公田大将军首先开口道。
“不瞒舅舅,确实是有要事找舅舅相商。”渠梁衍回道,并端茶小抿一口。
“舅舅猜测,衍儿要说的不外乎东山之战与篱山秋猎两件大事。”
“舅舅一猜即中,正是这两件事,只是赶巧两件事撞一块了,衍儿心中疑惑,特来找舅舅讨教。”
“讨教不敢,衍儿现在是我大梁堂堂的睿王殿下,更是我公田誉亮的好侄儿,舅舅定是知无不言。”
“赤焰军右副帅苏彣将军此人,舅舅可曾了解?”
“苏将军乃是陛下亲封的赤焰军将领,又是去年的武状元,本领自然了得。去年衍儿从天都城返回皇都城一路遇险,幸得苏将军相助,化险为夷,平安返回。苏将军此前在枢密院有过几月的跟班坐堂,我与他有过几次接触,我认为此人应是正义之士,朝廷得此将才,幸甚也。”
“我与舅舅看法一致,于我而言,苏将军既是救命恩人,也是至交好友,因此我对他也是颇为信任。今日上午,苏将军秘密告知于我一事,他得天都城密信,信中提及篱山秋猎有险,靖王意欲图谋不轨,须我等及早行动,劝谏父皇取消今年秋猎。”
“何人传信?可有提到具体原因?”
“正是我的师尊,天机院首座太元星君,但密信并未说明具体事因。此前,苏将军亦收到天机院密信,告知东山大战另有隐情,河谷关高墙一度失守,被鲛族贼军占据,只是不知何故,贼军后来弃墙而去,靖王才能率兵夺回高墙。而且,在东山大战期间,苏将军的师弟被问天阁阁主派去东山打探消息,其师弟传回密信,信中亦提及河谷关高墙失而复得之事,而且大战期间有神族天威大军的龙鹰骑士出现在东山。”
“衍儿,我早就派人前往东山暗中调查,东山大战确有诸多蹊跷之处,赵廷昌大将军亦是死得莫名其妙,靖王借机一手把控了整个东三路大军,但枢密院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许多亲历的将领士兵在枢密院派人过去调查后离奇失踪和死亡,你刚才所说确实与枢密院了解到的情况很不一致。”
“东三路现在已被靖王牢牢掌控,枢密院很难查到真实情况,因此我才一开始便问舅舅对苏彣将军可曾了解,便是怕舅舅不相信苏将军所言。”
“苏将军此人我并不怀疑,不过你刚才所说的情况确实太过意外,如果真是如此,靖王就有勾结外敌、图谋不轨的嫌疑了,我还得再派人细细调查。”
“舅舅再派人调查只怕也没用,靖王既然能将东山大战的实情隐瞒住,那就更有本事应付枢密院的探子了。”渠梁衍讲的有点多,口微干,他喝尽一盏茶后继续说到,“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东山,至少目前东山局势稳定,鲛族贼军没有再犯之态,我大梁上下可安心。不过我担心的是即将开始的篱山秋猎,如果靖王意图在秋猎期间欲行不轨,那他必定是全盘都计划好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神族与人族有盟约在先,神族不得干预人族内务,问天阁自建阁就有不成文的规矩,绝不插手朝廷之事,但如今神族和问天阁均在过问东山大战及靖王之事,这就十分怪异了。如果情况属实,篱山秋猎确实危险,必定危及陛下,危及朝纲。”
“正是如此,衍儿才特来找舅舅商量,看能否想办法劝谏父皇放弃篱山秋猎。”
“碍于没有真凭实据,陛下断然不会相信你我之言,而且反而引起陛下对衍儿你的反感。”
“不知舅舅有什么稳妥办法?”
“北三路如今虬兽频繁出没,将士伤亡惨重,我正好联合宰执大人等重臣以虬兽之险力谏陛下。”
“舅舅主意虽好,只是父皇今年特意加强篱山防卫力量,便是执意要去篱山秋猎,也不知道父皇能否听得进去。”
“手头没有任何有力证据,暂且不论陛下会否改变主意,只能两手准备,以此多番劝谏陛下,期待能成,如果不成,便只有说服陛下,暗中调军,确保篱山一带无虞。”
“多谢舅舅,如果劝谏不成,我会配合舅舅部署篱山调军之事。苏将军那边,他会加派随行护卫的赤焰军兵力,确保御前护卫无虞。”
“很好,有苏将军护驾,你我皆可放心了。不过,衍儿,我还要提醒你一句。”
“舅舅请说。”
“当今太子确有治国之才,深得陛下和文武百官信任,储君地位稳固。舅舅知道你的心性,并不担心你会参与夺嫡争储,只是你头顶五州旷世才子之名号,太子必定视你为一大劲敌,而且靖王野心勃勃,绝非等闲之辈,太子和靖王已是水火不容之势,舅舅盼你一切小心行事,在这场皇权争斗中保持孑然一身。至于几位皇子,也包括你,我不会选边站,我只会站在陛下这边。”
“衍儿记住了,请舅舅放心,衍儿和舅舅所想的一致。”渠梁衍起身拱手道。
正事已谈定,茶盏也已空。
公田誉亮唤来侍从,端上美酒,叔侄二人连喝几杯后,渠梁衍方才离开枢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