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我看今晚凌平那番话，好像是冲着你来的呢！”
    回去酒店的路上，周讯的经纪人怎么想怎么不对味，于是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道：“戏还没拍呢，第一天就给下马威，这也太霸道了点吧？”
    周讯将车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盖到脖子下，闻言淡笑道：“是又怎样，你还能给我把场子找回来？”
    经纪人有些讪讪。
    开什么玩笑？我特么又不傻！
    不过转头一想，主辱臣死，自己虽然不算啥大忠臣，但一身荣光，确实都是从周讯身上来。
    以周讯如今的咖位，被人这样针对，其实就相当于在打自己的脸，偏偏自己还不能有所作为。
    哪怕对方是国内第一娱乐公司的老板，这心里怨愤一起，总会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
    周讯今晚喝的有点多，路灯从车窗外照进晕黄的微光，衬的她的脸蛋红红的，好似被情郎说了世上最美的情话，现出几分羞意来。
    而且她的睫毛不长，但因为精心打理过的原因，尾端有些挺翘，这会儿微闭着眼，仿佛有光芒凝结在上面，当真别有风韵。
    见经纪人不说话，周讯也没继续打趣对方，只是翘了翘嘴角，道：“李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娱乐圈浮浮沉沉，这些东西咱们不是早就看透了吗？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何必一定要端着那可笑的自尊呢？”
    经纪人嗫嚅一下嘴唇，欲言又止，半晌才叹道：“是我小题大做了，唉，我只是有点为你打抱不平罢了……”
    她是看着周讯起来的，从对方加入荣信达开始，每一部戏几乎都有自己的参与，时间长了，看待周讯就容易带入一种慈母心态，跟后世那些养成系的妈妈粉差不多，自然都不希望自家孩子受委屈。
    “其实没什么？”
    周讯摇头，道：“拿钱干活，想开一点，至少在行业内，壹心出手一直挺大方的，也不墨迹。”
    “这倒是……”
    经纪人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当事人都不放在心上，她还能说什么呢？
    再多讲几句，怕是还显得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难免有拱火的嫌隙。
    她转头望向前方，发了会儿呆，又侧头瞟了眼周讯，见她眯着眼，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禁欲言又止。
    好半晌，方才忍不住开口道：“那个，讯，你……你真不选择和荣信达续约了？”
    周讯闻言，猛地睁开眼，望向经纪人，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亮，盯地对方不敢直视，忍不住挪开视线。
    “李姐，我一直都是想好聚好散的。”她平淡而理智地说了一句。
    “我……我当然知道。”
    经纪人扯了扯嘴角，不觉有点心虚，就好像明明看到了某件事情的结局，却非要背着人再搅和一下，带着几分廉价的侥幸，试图改变既定的命运。
    她和李少红合伙成立荣信达公司，周讯可以说是她俩一手培养出来最大的咖了，现在说走就走，确实叫人不舍又不甘。
    李少红想用手段把人卡住，但周讯不是一般小明星，早已经成了气候，闹得太激烈，只会削薄彼此之间的情分。
    她看的很明白，所以相比起李少红，更愿意去打感情牌，希望以此可以留住对方。
    但是周讯心里明显已经有了主意，并不为之所动，且面对自己的感情攻势，似乎越来越不耐烦。
    “李姐，你觉得，公司还能帮我更进一步吗？”见经纪人脸色不好看，周讯又淡定地补充了一句。
    “唉！”
    形势比人强啊！
    经纪人心中暗叹。
    荣信达在业内虽然算的上大公司，但是和壹心、华谊这种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特别是在一些电影资源的获取上，十个荣信达绑起来，都不可能是壹心或华谊的对手。
    这非常体现人脉和圈子的力量，华谊就属于圈子广，但壹心却是自身硬。
    再讲的通俗一点，荣信达的发展已经跟不上周讯的步伐，她需要更大的平台去突破事业的屏障。
    所以从一开始，二者之间的矛盾，就不是金钱方面的问题。
    再强行留人，彼此间剩下的就不是有恩，而是仇了！
    见到周讯坚定的态度，经纪人也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闭上嘴巴。
    好聚好散就好聚好散吧，至少能结下一点香火情，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想明白了这一点，经纪人便彻底放下了心理负担，开始以朋友的身份给对方参谋去处：“想好了去哪吗？华谊还是壹心？”
    她没有给第三个答案，因为整个行业内，也就这两家公司能配得上周讯的身份。
    周讯想了想，道：“华谊的王总诚意很大，但是壹心那边……呃……”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觉得壹心那边不够热络，并没有表达出对自己这位影后的尊重。
    好像那边派人来接触自己，只是在例行公事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释然了。
    人家公司有刘茜茜，有范兵兵，有佘南，还有个新捧出来的汤维，确实不咋缺可以坐镇公司的女艺人。
    尽管壹心的平台确实比华谊要好，但自己去了那边，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反倒是去了华谊，电影资源能升咖不说，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李兵兵同自己竞争，压力也小了好多。
    周讯撇了撇嘴，她看过李兵兵的戏，也就去年一部《天下无贼》还算可圈可点，其他的只能说中规中矩，所以并不咋将对方放在眼里。
    “那就是华谊咯？”
    经纪人见周讯迟疑了那么久，心知对方怕是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还没正视到自己的选择，所以才会显得犹疑，于是主动道：“华谊也好，去年王金花出走，华谊内部空虚，你现在过去，未尝不是最好的时机。”
    周讯点了点头，如果按照理性的分析下来，去华谊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就是有些淡淡别扭。
    自己明明被市面上所有的公司追逐，凭什么就你壹心那么高冷，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这市面上有一个算一个，年轻一代的女艺人中，除了张子怡外，还真有比自己更牛逼的存在吗？
    这不是她自夸，这就是如今内娱的现状，至少在电影领域的表现上，年轻一代中，就她和张子怡配执牛耳。
    巩丽当然不算在里面，差着辈呢，她要是真插一脚进来，那大家都没得玩。
    周讯知道自己有些矫情了，但那个别扭劲一勾起来，心里就是有些放不下，连带着今晚的事情也开始膈应起来。
    “华谊和壹心的关系可不咋好，如今咱们人在屋檐下，事情没定之前，讯你还是嘴巴严一点，不要乱说话。”经纪人老成持重，叮嘱了一句。
    “哼！”
    周讯冷哼一声：“知道又怎样？我就拍个戏，又不求他办事，干嘛要怕他？”
    经纪人皱眉看她，这丫头咋回事？怎么突然拗起来了？
    她陪了周讯好几年，最清楚对方的情绪变化，现在这模样，可就是跟平日里犯轴一样吗？
    殊不知，此刻周讯的心里，对凌平也带上了淡淡的怨念。
    报复自然是不成，自己也没这个能力，但是在演技上虐一虐对方，总不会有人说什么吧？
    心中主意一定，周讯忍不住弯唇，眸子里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小雀跃。
    经纪人见此，也忍不住犯嘀咕：咋回事？明明刚还一副司马脸呢？咋突然又开心起来了？这是喝酒喝嗨了吧？
    但她到底没有多问，酒蒙子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
    半个月后，《怦然心动》剧组，凌平差点就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以前光听人说周讯演戏有灵气，自己也和对方试过戏，虽然惊艳，但还不到令人震惊的地步。
    但这半个月来，她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演起戏来跟疯了一样，那叫一个火力全开。
    两人一对戏，瞬间高下立判，把凌平给秒成了渣。
    要知道《怦然心动》是一部青春爱情电影，讲述的是男女主之间的成长，青春，以及懵懂而纯粹恋爱，故事整体基调有些偏平淡。
    所以演这种电影，就非常考验演员的个人能力，因为它不好设计，感情冲突也不强烈。演起来不容易演坏，但是也不容易演出彩，稍不注意就会流于平庸。
    凌平是看过电影原版的，在写剧本时，也做了一些本土化的改编。
    而要做改编，难免会自我代入，写出来的剧本，和他的适配度自然就远超过其他角色。
    再加上他的演戏风格本就是偏向自然流，因此不客气的讲，单纯和周讯对戏，他更具备主场优势。
    可就是在这种不平等的环境下，周讯愣是演出了和原作不一般的色彩。
    时而古灵精怪，时而古井无波，但分寸把握，妙到毫颠，一点都不显突兀。
    这种感觉不好描述，但是作为对手，凌平的感受又非常强烈。
    在休息的空闲时间，他偶尔也会透过视频，去观摩周讯的表演。
    观看一个人表演的感觉很玄妙，特别是像周讯这种天赋绝顶的女演员。
    怎么说呢，就像是自己站在一汪璀璨的湖泊旁，目视着湛蓝的天空与老绿的湖水。
    一个广袤无极，一个平和幽静，两者并明明没有什么联系，但远远望去，却仍然会有彼此相接的地方。
    这便是周讯的演戏风格，干净，澄澈，跳跃，灵动，矛盾……
    细说起来，凌平其实也属于这一类，但他的风格更偏向稳定，下限托的更扎实，所以视觉冲击并不强烈，看多了会叫人生倦。
    而周讯就纯属于螺蛳壳里做道场，硬生生靠着天赋，在极难发挥的戏份里，演出了极为生动的层次感，情感色彩更为强烈。
    如果用小说里修炼的资质划分的话，凌平就属于那种资质中上，勤勉刻苦的内门弟子，偶尔或有惊艳之举，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靠着水磨功夫在进步。
    而周讯则是毫无争议的天骄之姿，一举一动，不仅肆意潇洒，更是美感极佳，光看一眼都让人觉得碉堡了。
    两人天赋看似只差了一线，但这一线其实就是一流演员和顶级演员的分水岭。
    凌平坐在椅子上发呆，眼睛直愣愣的，都快没有光了。
    他也是和各个高手交手过招趟过来的，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姑娘给虐成这个逼样。
    要说两人技巧上有差距，靠着那口心气，他还可以追赶。
    但离谱就离谱在，丫的这姑娘压根没有什么技巧，就是天赋碾压，妥妥的欺负人。
    马博文看的不落忍，拿了一瓶饮料递过去，道：“咋了，被打击到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可不像你啊！”
    凌平苦笑，摇头道：“什么打击不打击的，人家根本就是虐菜好吗？”
    马博文尴尬地笑了一声：“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你的表演单拎出来，也是可以当做示范教学的，就是有了对照组之后，显得不那么出彩罢了。”
    凌平白了他一眼，你这安慰还不如不说呢。
    “你说，我哪里得罪她了？”凌平小声问了一句：“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马博文皱了皱眉头，悄悄瞥了眼在看剧本的周讯，随口道：“谁知道呢，本就是个人来疯，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其实我倒更关注你的提升，这可比什么高抬贵手的更有价值。以你对演戏的执着，也不愿意看到对手放水吧？”
    凌平：“……”
    另一头，经纪人也在周讯耳边小声嘀咕：“讯啊，你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她不是表演专业的，都看出这段时间凌平被压戏了，演得非常吃力。
    她生怕周讯过火，因此就跑来劝一劝。
    周讯翻着剧本，淡淡道：“什么过火不过火的，演戏本来就是要燃烧自己，全力以赴，接不上戏，他不该反思一下自己吗？”
    她最开始确实是存着教训下凌平的想法，但演着演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凌平这家伙邪门的紧，明明科班出身，偏又身兼多长，还尽是各种野路子，只不过没有融会贯通，才会被自己稳压一头。
    要是哪天他打通任督二脉，将各种技法梳理成体系，那才真的要命，到时自己都不见得能飙过这货了？
    她心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危机感，偏偏又很兴奋，这或许就是她被叫“疯丫头”的原因。
    因为实在很想看到自己被虐的那一天，不然演戏也太无趣了吧！
    “啊这……”经纪人直接被周讯的话整不会了。
    就在这时，副导演开始叫人，下午的第一场戏份准备开拍。
    周讯合上剧本，淡淡起身，目光却变得十分锐利。
    很显然，刚才经纪人的提醒已经被她抛到脑后，她甚至还想加大力度。
    她可以虐菜，也可以接受被虐，在自己成为m之前，或许当个s也很不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