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芝愣了愣,放下了手头的物事,便急匆匆上了二楼,来到一个雅间,门口站着两个守卫,见她来了,便开了门。
芳芝进了门,门里一个外厅,中央竖着一面纱布屏风,里头两个若隐若现的人影,一个站着在一旁,一个正坐在靠窗的矮几旁喝茶,那窗户面朝着楼下店铺大堂。
芳芝恭恭敬敬地跪地俯身磕头道:“主子有何吩咐?”
一只修长的食指搁在白瓷杯上轻轻扣动,一个温润的男声传出来:“方才那女子买了什么?”
芳芝如实回道:“两盒口脂,一盒石榴春,一盒露儿芯。”
里头的人静默着不说话。
芳芝也不敢接话。
半晌,那男声道:“行了,你下去吧。”
芳芝叩首,退出房间,小心翼翼关上了门。
伫立在一旁的随从泉升不禁面上带着几分揶揄:“王爷,您好像对这个圣女特别关心呢。”
他家王爷,萧王,当今皇帝第七子,千里眠。
他家王爷因为打小身体不好,别人受个三五日能痊愈的伤,他所需的时间却是加倍的。别人纳灵不当头晕目眩一时,他得昏迷一整日。彼时的王城大国医交代了,在调理好身体之前,万不可近女色,恐缚令转嫁到他身上,消耗他的生命力。因此,纵然是比他年幼的八九十殿下都成婚了,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但是,架不住王爷样貌生得好。这么多皇子里,大家都说王爷长得最像王后娘娘。王后娘娘年轻的时候可是沉灵大陆最美的女子,比那魅姬还要胜几分。虽说这么多皇子都是娘娘生的,大多都长得很好,但是龙生九子也不同,细微的差别带来的观感也是千差万别的。
在他看来,他家王爷比那什么天下第一美人青玖公子好看多了,冷静而高洁,像一块独立雪原的白玉,不受一丁点污浊的侵蚀。太息宫那位少尊他也见过,的确是俊俏,也比王爷年轻个三四十岁,但在他心里,自家王爷定然是最好的。
这么多年来,总有胆大的权臣替自家女儿求亲。自然,王爷不松口,皇后太忧心,陛下只能统统拒绝。而且王爷自小便清心寡欲,对这男女之事毫无兴趣。虽说是为着身体着想,但是,这二三十年来,他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就连皇帝与皇后有意让他参选这次太息宫举荐的神圣风华。
毕竟,太息尊者二十八年前要这名额的时候,朝野上下颇为震惊。大家都在猜测,太息尊者竟然也会参与他们俗世的游戏。在他们的世界里,太息尊者就是近乎神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妖族魅族与灵族能修习到他的年岁与境界。
彼时,据说王城权贵人人都在猜想太息尊者举荐的圣女是何方神圣。甚至明里暗里有家族毛遂自荐,想让自家女儿成为太息宫的举荐圣女,能成为太息宫的举荐圣女,该是多大的荣光啊。
然都被太息尊者拒绝了。
然而,二十年期满,太息宫却没有人选,王城朝廷人人焦灼。皇帝宣了太息尊者进了一回宫以后,却是宣布了神圣风华大典延期。具体何时,视情况而定。
这一等,又等了八年。有些官员甚至闹到皇帝面前,说什么既然太息宫没有推荐人,那就另择人选,否则这置老祖宗的规矩于不顾,实在是太目无法度。诚然,这圣女一事,历史不过一千多年。总之闹得皇帝很是头痛。
终于,半月前,太息尊者进宫去,禀明皇帝说是圣女已至太息宫,月余即可面圣,之后便可行封赏大典。
朝野再次震惊!现下,各方势力都在暗地里关注这个圣女。然而,太息宫的少尊白惑倒是没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地任由她进进出出。众势力皆在观望,慑于太息尊者的威压,明面上无人敢打圣女的主意。
千里眠掀了一下眼皮,淡淡看了泉升一眼,叫泉升簌簌一惊,低下头道:“属下错了。”
王爷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用女人打趣他。
千里眠端着白瓷盏:“太息尊者素来便是个悲天悯人的慈悲心性,他一心皆是为了沉灵大地,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否则又怎会无端参与这一桩闹剧,而白惑么,虽然本王同他没打几次交道,但是本王相信尊者教导出来的弟子定然不差。现下各方势力皆是虎视眈眈,我们自然是要帮衬着太息宫的。你们小心看着就是。”
“是!”泉升随即端上了正色,又道:“属下有一点想不明白。”
“说。”
“按理说这个圣女这么重要,他们不是应该把她捂得严严实实,在太息宫里密切保护起来吗?太息宫怎会容许她这么随意从太息宫出来在王城里闲逛,前几日白惑少尊甚至还带她去了曲花大会,他们难道不怕被居心叵测之徒盯上?我们这几日在跟踪之时,就注意到几伙人也在监视,看作风,就是端王和三长老那边的人,还有一些不明势力。属下觉得,此举不妥,情况堪忧。”
千里眠挑着眉稍看了一眼泉升,道:“你的这些想法太息宫又怎会考虑不到。不过,太息尊者是怎样的人,白惑也不差,他们自有他们的考量。况且,注意的势力越多,就形成了一种互相制肘的局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泉升点点头:“有道理。”
千里眠抬手撑着下巴,微微上挑的凤目仿佛一潭幽静的深水,低低自语:“沉灵大地这是要生变了啊。”
南荞自然对自己如一只待宰的羔羊般早已被群狼惦记的局面一无所知,她回了太息宫,接下来的整整三日里,哪儿也没去,就在纸上涂涂改改,废了不少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