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开庭之日。
楚明承昨天难得睡了个好觉,起床时神清气爽,他还特意申请刮了个胡子,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个整洁的形象。
他坚信妹妹一定为了自己请了一位顶级律师,让他能少受几年牢狱之苦。
然而,看守所的民警却通知他,因检察院收到了新的犯罪证据,导致开庭期限延期了。
直到被带到审讯室时,楚明承还是懵的。
“你看一下这几张照片,熟悉吗?”警察面若冰霜,他从警二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凶残的人。
看着是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背地里做的事却令人发指。
宋兰若纵火案因主犯重病,导致审判不断延期,警察也没有想到,这个“重病”竟然是楚家故意为之,就是想趁她在医院治疗时虐待她。
“这是……”楚明承看向桌上的照片,瘦弱的少女遍体鳞伤,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这不是他当时虐待宋兰若后,发给楚婉盈的照片吗?
这些照片怎么会到警察的手里?
“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应该很清楚吧?讲讲。”警察严厉地问道。
“我……”楚明承沉吟了一会儿,决定装傻,“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警察冷哼一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总知道吧?你还是没搞清楚形势,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很充分,照片、视频和作案工具都有。让你交代清楚,是为了你好!”
楚明承一下慌了神,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一句,“不是我要这么干的,是别人指使我,就是我妹妹楚婉盈,她……”
“看来你还是不配合。我们给过你机会了,你可不要后悔啊。”警察摇了摇头,“非法拘禁、虐待、致人死亡,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明白这些词的意思吧?”
“什么……致人死亡?”楚明承目瞪口呆,谁死了,宋兰若?
“不是,误会,我没杀她啊!别的我可能参与过,但上次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敢杀人呢,凶手肯定不是我!”楚明承慌乱地辩解着。
“你还好意思说?你以为现在的医术真有那么高超,能把一个人从濒死状态救活三四次?你简直是丧心病狂!就算她犯了法,也该由法院来定罪,而不是任由你折磨!”警察厉声斥责道,“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女孩,特重级烧伤,被你虐待了两个月,她有几条命啊?”
楚明承抓起桌上散乱的照片,快速地翻找着。
“不是这张,也不是这张,去哪了,我刚才明明看到过……”
终于,楚明承找到了他想要的那张照片,他的手指颤抖着,指着宋兰若紧闭的眼睛,“你看,这张照片拍摄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
“所以呢?”警察不耐烦地问道。
“但我入狱前她还活着,说明她死的时候我在监狱里,所以我不是杀她的凶手啊!我不是杀人凶手!”他激动地解释着,但警察脸上全都是无奈。
“楚明承,她是死于大面积感染和器官衰竭,这些是因为你虐待而造成的,你懂了吗?”警察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楚明承一时语塞,他茫然地看向照片,又茫然地看向警察,“我没想杀她,我真的没想杀她,我只是想帮我妹妹报仇,是她先欺负我妹妹的,而且那些折磨的手段都是楚婉盈想的,是她让我干的……”
他不停地重复着“我没杀人”、“都是她的错”、“我不是杀人凶手”,一遍又一遍,像是一个坏了的录音机。
警察“啧”了一声,将他带回了宿舍。
看到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照片,警察扯了一下,却只撕下来个角。
“算了,一张照片而已,留给他吧。”警察这样想着。
楚明承呆呆地凝视着手里的照片,宋兰若死的时候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她用右手紧紧抱住了自己,左手无力地搭在墙上,使得雪白的墙面多了几个鲜红的小点。
楚明承越看那几个红点,越像是一行字,他将照片凑到了眼前,仔细地辨认着。
血迹的颜色深浅不一,导致字迹非常模糊,或许她今天写了两笔,就因为疼痛失去了意识,只能明天再补上三笔。
纵使每日清醒的时间都不多,但她还是坚持着,在自己去世前写完了这句话。
楚明承清楚宋兰若的身世,她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的姐姐也去世了,她到底是想留下什么呢?
是对楚家的诅咒,亦或是对姐姐的思念?
但她写的却是,“哥,山茶花开了”。
刹那间,楚明承只觉得有人给了自己当头一棒,震得他的整具身体都有一种触电的麻痹感,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也回响起少女甜美的声音。
山茶花开于冬春交际的时候,人们的喜爱多分给了傲雪凌霜的寒梅,或者初春开得纷繁娇艳的桃花,但楚婉盈却偏爱山茶花。
她鲜少提起自己喜欢山茶,楚明承还是偶然看到她在山茶花前驻足,才知道这件事。
“山茶的花语是谦逊高洁,别人知道我喜欢山茶,肯定会笑话我的。”楚婉盈难为情地说道。
山茶花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为什么宋兰若会知道?
再想到纵火案后性情大变的“楚婉盈”,答案呼之欲出。
经受他惨无人道的折磨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楚婉盈,让他拍下虐待照片,又把照片交给警察的人,是宋兰若。
宋兰若怎么会为自己请什么顶尖律师,她只想看自己满心欢喜地活在期待中,再将自己推下深渊。
直到这一刻,楚明承才发现,他错了,他们都错了。
仗着自己有一个好的身世,罔顾司法,甚至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地伤害别人,最后只会落得自食其果的下场。
当晚,楚明承故意洗了个冷水澡。
几个小时后,他用手背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喊住了值班的狱警:“管教,我有点儿不舒服,好像发烧了。”
狱警怀疑地扫视了他一眼,见他的脸都烧得通红,便批准他去了医务室。
医生咨询了一下他的症状,说道:“体温计夹在腋下,五分钟后给我。”
水盆里用酒精浸泡着四支体温计,楚明承将体温计全部塞入嘴中,咬破了最前端的水银柱。
0.2g的汞就能达到致死量,四支加起来早已超过1g,他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