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疯了！你们知道薛家山是什么地方吗？万一出了什么事，里面的人怎么办？你这群利欲熏心的禽兽，根本没把人命当一回事！”
    看着这个一脸书生相、文文弱弱的年轻男子怒不可遏，贾经理的眼底也闪过一丝诧异。
    他本以为，这几个看着还没有他儿子大的小年轻被派来，不过是做做样子，他随便打发一下，也就糊弄过去了。
    不料，这人竟有这么大的火气，都快把他的办公室拆了。
    “消消气，消消气。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嘛。”贾经理陪着笑，又朝门外喊道：“于助理，泡三杯菊花茶来，水别太烫啊。”
    “现在！必须关园！只要不关园，我就、我就……”
    何楷彦“就”了个半天，也没想到自己要怎么样，倒是他的脸先憋红了。
    而贾经理也赶忙应承着：“马上就闭园，我现在就去让他们拟定关园的通知。只是，这大晚上的……万一有人已经在露营区睡下了，那我们也不好去把人家叫起来啊。”
    “那你先去做吧，等明天，必须要让他们都扯出来。”何楷彦推了一下自己滑落鼻梁的眼镜，嘴里还不住念叨着，“疯了、都疯了……”
    贾经理拉住端茶的于助理，吩咐了几句。
    这会儿虽然也到下班时间了，但贾经理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地位都不一般。
    若是他们没发现什么，倒是还能和和气气地谈一谈，但看眼下的情景，必须先将他们安抚下来。
    贾经理心里是叫苦不迭，好事他没碰上几件，董事长也没明说他们的身份，却特别叮嘱他，有什么要求都必须尽可能满足他们。
    就算是要求封山几日，只要他们能同意自己这边的条件，都得去做。
    “董事长说的轻松，谁不知道薛家山现在是我们这的摇钱树，闭园一天都得损失几百万……”贾经理小声念叨了一句，“他是大佛，看不上这点钱，我们上下几万员工可都样仗着这摇钱树吃饭呢……”
    另一边，何楷彦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至少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他摘下自己的眼镜，用衬衫下摆擦拭了一下，又打量了一眼坐在沙发正中的男人。
    他比何楷彦还要年轻一些，虽然坐姿十分潇洒不羁，看起来就像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举手投足间却显得格外风度翩翩。
    何楷彦伸出手，礼貌地说道：“你好，我叫何楷彦，是互联网安全检查部的。”
    “哦，我叫裴念，是个新人，刚来没多久。”他笑得阳光明媚。
    不等二人热络几句，贾经理清了清嗓子，问道：“几位，那个……我先介绍一下薛家山的现况，可以吗？”
    “你说吧。”楚遥淡然说道。
    贾经理又是一奇，光看这三人的行为举止，他已经认定坐在中间的那位是他们的领导，但刚才那个怒发冲冠的年轻人明显不认识他。
    三人之间，竟然是由这个看上去还没有二十岁的少女做主，真是稀奇。
    贾经理挺起胸膛，打开第一页ppt，自豪地说道：“咳咳，薛家山，坐落于……”
    “说重点，我们没时间和你浪费。”楚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何时建立的避暑山庄，多久开始营业，每天入园有多少人，目前的开发地图，以及最近有没有收到游客失踪的警情。”
    “好、好吧……”贾经理尴尬地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
    三年前，贾经理所在的集团正在到处寻找新型旅游景点，他们公司算不上什么大企业，也投资不起那些知名的5a景区。
    如果能找到几乎没被开发过的山区，只要花更少的钱，买下经营权，再营销一下，炒炒热度，几乎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而他们的确赌对了，薛家山作为焦安市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很少有企业会来投资这里。
    别的山区还可以挖矿、采点药材，但薛家山的地势特殊，不具备能长期高效作业的基本特征。
    久而久之，便也成了一座荒山。
    至于那些关于薛家山的传闻，集团的负责人也没有当一回事，哪个地方没有些灵异事件？
    等到他们第一波炒起来的热度下去了，正好以这些灵异事件作为话题，继续让薛家山回到网络的话题中心。
    之后两年半的时间内，薛家山也没有对外开放，只是将薛家村的遗迹全部拆除，再向外延伸一部分，修成了一个度假山庄。
    山内虽然正在计划修缮缆车、索道等设施，但又因为冬天不便作业，就暂时停工了一段时间。
    “诸位请看，这就是避暑山庄目前建好的区域。”贾经理指了指屏幕，“避暑山庄其实离薛家山的入口还有十几公里的距离，本来我们是打算在这里建一批新的露营地，但还没有竣工，所以只开放了一部分，供游客们爬山露营。”
    他继续说道：“自一个月前开业以来，日均客流量达到了三万人次。至于……几位说的失踪事件嘛，我们暂时还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
    “三万人？”何楷彦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客流量都赶得上5a级景区了，你们这数据没有造假吧？”
    贾经理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这也归功于我们宣发工作做得比较好吧，正式开园前，我们就邀请了几位知名演员来园里体验，大家都赞不绝口呢！”
    薛家山的宣传欲是“普通人也能住得起的疗愈氧吧”，这倒不是虚假夸大，而是薛家山附近的氧含量确实比其他城市要略高一些。
    假如不考虑其他因素，薛家山的确是个不错的休闲度假的地方。
    焦安市的地理位置本就在全国的地理中心附近，开通高铁以后，许多城市都能在十个小时以内到达焦安市。
    而且，为了彻底将薛家山的名号打出去，投资商还做了一个可谓是大胆的决定——“只要是在开园第一年内来薛家山度假，就能拿到一份薛家山的邀请函。一年以后，每年都可以凭借邀请函免费升级房型、并赠送价值五万元的娱乐项目。”
    五万元，听起来很动人，但其实很多价格都是集团自行拟定的，这五万元也有不少的水分。
    比如观光车，原价可以写七八百，但实际售价也才几十块；表演类的项目，如烟花秀、马戏团，原价更是可以标为上千元，但门票并不会定那么高。
    其他东西加起来一起，可能还没有酒店附赠的两顿自助餐价格高。
    他们正是算准了很多人爱占便宜的心理，谁会做赔本的买卖呢，羊毛还不是出在羊身上。
    不过，这家集团提供的服务水准的确要比同等级的其他酒店高一个星级，就算游客订的是一百多一晚的特价房，都会赠送不少礼品，且有私人助理帮他们拿取行李，早晚都有问候贺卡，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在意酒店到底搞了多少小动作了。
    凭借他们的手段，一经开园，吸引到上万的游客，倒也不奇怪了。
    “我有个问题。”楚遥翻开着企划书，说道，“据我所知，你们公司近三年的融资总额刚过二十七亿，虽然薛家山的确没什么名气，其商业价值也不被投资商们看好，但想要拿下这个庞然大物，你们一家肯定是吞不下来的。”
    “您说的是，薛家山自然不是我们一家的项目。”贾经理也终于改变了自己的态度，认真地和楚遥讨论了起来，“薛家山由我们公司进行运营，投资商另有其人。”
    简单来说，他们亦是背靠大山，由另一家公司出资，他们负责建设，利润则按比例分配。
    贾经理从书架上找到一份合同书，毕恭毕敬地递给了楚遥。
    而楚遥翻开第一页时，眉毛挑了挑，将合同书倾斜到了裴念的方向。
    “陆氏？”裴念愕然，“他又想干什么了？”
    “谁知道呢。既然是有陆氏在，就说明我们来对了。”楚遥微微一笑。
    何楷彦自然是一头雾水，问道：“陆氏是谁？我听说，特情局新分部那边的投资商也姓陆，该不会是同一人吧？”
    “没错。”楚遥侧过头，“我还有一个疑惑，想要请贾经理解答一下。”
    “您说。”贾经理满脸堆笑。
    楚遥的手指点了点合同书，轻描淡写地问道：“你说的日均客流量达到了三万人次，那么，没有买票的那些人，你统计过有多少吗？”
    贾经理一窒，良久，才苦笑着说道：“还真是瞒不住您。薛家山横跨两省，我们开发改造，围是围不住的。也难免有一些爱探险、登山、骑行的人溜进山里去。但您放心，迄今为止，我们没有收到任何人失踪的消息。”
    “没有消息，不代表就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楚遥合上合同书，语气淡漠，“封山七日，给你明天一天的时间清理游客，能做得到吧？”
    像贾经理这样欺软怕硬的人，她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还不如直接了当一些。
    “当然能，我们收到通知后，就已经在做准备了。”贾经理脸色忽的一变，“只是，我们这边也有个小小的条件，不知几位愿不愿意听听？”
    见楚遥脸上没有什么不悦，贾经理趁热打铁，立刻说道：“薛家山现在每日流水达到百万之多，好端端的，突然闭园，那损失的可不只是这七天的收益，还会让别人觉得园里发生了什么事……”
    “啰里啰嗦的，有话快说。”裴念不耐烦地催促道。
    “呵呵，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您几位也不是普通人，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贾经理搓着手掌，“这薛家山呢，和其他地方还真不一样，我们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进山路线。”
    说着，他压低声音：“我们董事长呢，想请几位带个人一起进去。”
    “什么人？”楚遥问道。
    “是我们公司培养出来的一位导游，之前还在救援队待过，野外求生他最擅长了。”贾经理继续说道，“我们之前就派人进山，想用无人机记录一下里面的环境，但都失败了。”
    也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此地真有什么玄妙，每次进山的人，要么是设备失灵，要么就是迷了路，竟是没人能够深入。
    但如果只是在山外建个度假山庄，带来的收益还是非常有限的。
    倘若能利用山里的区域，将景点扩大到十倍有余，那岂不是能把这座山变成金山银山了。
    “你们也不用为他操心，诸位只用做自己要做的工作就行了。”贾经理解释道，“让他能跟着你们就行，倘若遇上什么危险，你们也不用管他。”
    何楷彦握了握拳头，强忍着怒火，问道：“怎么，你们公司视人命为草芥，员工死就死了？”
    贾经理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嗨，那倒不是。我们早和他商量好了，如果他出不来，我们会给他家一次性赔偿几千万呢。呵呵，这位小哥挺年轻的，怕是不知道人间疾苦吧？要不是家里急需用钱，谁会签这生死状啊。”
    两厢情愿的事，何楷彦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倒是裴念，深思了一番，问道：“这个人之前有进过山吗？”
    “有啊，他去过好几次呢。而且啊，他还是入山记录的保持者，到达过距离山口2.1公里的地方。”贾经理邀功似的说道，“有这样一位能人和你们一同去，说不定还能给你们添些助力呢！”
    “既然他有过进山的经验，那我没什么意见了。”裴念转过头，又问楚遥，“你怎么看？”
    楚遥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意见。”
    见二人都已同意，何楷彦虽然有些不赞成，却也没再说什么。
    “今天也不早了，三位就在我们公司附近的酒店住一晚。如果需要采买什么，也可以联系我。”贾经理笑呵呵地说道，“这是我的手机号，社交账号也是同一个。”
    裴念拿着手机将他的手机号存了下来，几人便离开了贾经理的办公室。
    将三人送走后，贾经理才松了口气，他在集团里的地位不低，还从没有接待过这么难说话的贵客。
    他将办公室里的监控全数关闭，又打开手机，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是是是，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去做了……不过，真的没事吗？上个月我们可是在那山里折了三十多个人……好，我明白了，您安排的事，我怎么敢不照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