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事务所。
“你是说…你的身体里,藏着一只恶魔?”
“没错。”
在场两位都不是外人,
潼梓很自然解开缠胸腹的绷带,
露出淡紫色肌肤上红色纹路。
她伸出手爪顺着那纹路滑下,
“有段时间了,其实如果那少年不说。我也大概明白——我身体内有某个东西,在逐渐蚕食我的意志…让我有进食人类的欲望。”
安牧早对这个结果有了心理预设,
此刻听她说出这话面色不变。
她只是捧起尚存温热的奶瓶轻抿一口,
把剩下半瓶奶液倾倒在自己光洁的手臂上。
潼梓隐约猜到她意图,
下意识后退两步,
却不留神后背撞到墙上。
安牧把沾染奶香的手臂递到她唇边,
“这样会让你心理负担小一些吗?”
潼梓赤黑眼眸肉眼可见深邃了,
她几乎本能张开獠牙就要下口,
却又在牙尖扎破安牧皮肤那一瞬间触电般弹起身。
“你干什么?!”
安牧表情宁寂且冷淡,
“我说过会让你吃了我。”
潼梓不可思议,
“靠,你搞没搞错?!我他妈随口一句你还当真了,就你那个没精神样子,我吃谁都不吃你!”
她来了劲头,
随手抄起身边一个恶魔手办砸到地上。
那陶瓷摆件支离破碎,
她赤黑瞳孔竖立,
“我早就受够你了,一天到晚丧丧的。我办个绮梦事务所你什么正经忙帮不上,天天就知道睡觉…”
安牧摇头笑笑,
“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潼梓冷哼一声,
气势汹汹压到安牧身前,
“我有必要跟你这种废物开玩笑吗?”
她学着学生时代欺负安牧那帮同学的动作,
把安牧推倒在地。
披发少女猝不及防,
奶瓶在地上摔成几瓣。
她手指被四散的玻璃碴划出血口,
可安牧连一句细微的呻吟都没有,
她只是瘫坐在地,
静静看着面前分外陌生的潼梓。
赤角少女用看垃圾的目光俯身看她,
“你知道吗,我把你带在身边就是为了让我有些优越感而已……
没有你这种原生家庭不好的边缘人,怎么衬托出我的高贵我的无所不能。
你听好了,我从来就没把你当过朋友——所以现在,立刻,给我滚出绮梦事务所!”
安牧心上昔日被她缝合的疮口被同一个人再度撕开,
她像吞了十几颗钉子,
从喉咙到小腹都在痛,
“…你一定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把我推开吗?”
潼梓乐了,
“你够得上我吗?”
安牧红了眼眶,
大声质问,
“潼梓!?”
“安牧!?”
潼梓声音比她大了好些分贝,
“…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去,不要回来!”
安牧顾不得鲜血淋漓的手,
利落爬起身摔门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缄默不语的牧沉舟和急促喘息的潼梓,
过了很久高大男人走到自己女朋友身边,
微叹口气,
“…放心吧,她走了。”
潼梓眼角淡灰色眼泪一滴滴落到地上,
腐蚀出一个又一个诡异的小坑。
她没有向最亲密的另一半索求温存,
只是不动声色离远了些,
“沉舟,你和她不一样,你要理性很多——马上离开我,这是我们这段感情最好的收尾。”
牧沉舟只是苦笑,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正因为我考虑了。”
“我向来拗不过你。”
牧沉舟紧紧衣扣,
俯身扫开那群锋利的玻璃渣,
“我清楚你有想法,你有主见,你有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但你这样真的只会给我们带来伤害。”
潼梓扭头不看他,
“长痛不如短痛。”
牧沉舟不再说话,
径直走到门房外。
在关门那一瞬间他微叹口气,
“我尊重你的选择。”
空荡房间里潼梓一言不发,
她手爪紧握,
眼底某些晦涩的欲望翻腾不息。
她半脸哭半脸笑,
似疯似癫,如怒如怨,
“现在只有我们,该做个了断了。”
槿南城门街。
热武器的失效四儿始料未及,
他想过这群异能者会很强,
甚至做好了拿命守街的打算,
却没曾想面对火药洗地,
他们非但不躲不避,就连伤口也没有一个。
相较于四儿的镇定,
他手下更是面色铁青,
火器的威力他们再清楚不过。
就眼下大多数异能者的实力来看,
就算是肉体强化类挨上这么一下也是不死则伤。
这帮人能在他们火炮境内上欢快蹦迪显然颠覆众人的认知。
苏方辰收起羽翼,
缓慢支起身遥遥与四儿对视,
“交易需要正常进行,但我不介意它演变成威胁。”
四儿手指紧抓折扇,
挥手叫来手下传令兵,
“把这儿的情况告诉老大,有人想见她。”
空寂、肮脏、流浪汉遍布…
这些是烂尾楼的代名词,
也是无数蝼蚁仓鼠般流蹿苟活的人赖以生存的洞窟。
在她没来之前一切本该是这样的,
大家为杯中水口中食争得头破血流,
为点滴火种拼上性命厮杀。
女孩梳着灰绿双马尾坐在几块废弃木板搭成的座位上,
暗黑色干裂痕迹在她足下水泥地蜿蜒生长。
空气中弥漫一种难以言喻的潮腐气息,
可她全然不在乎,
只直勾勾盯着被放在花瓶的男人。
那人四肢齐根而断,
面色灰白,
气若游丝。
“我们明明过得那么好…全被你们给毁了。”
女孩笑笑,
本显稚嫩的眼眸中浮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狠厉,
她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看着那人彘,
“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就死掉的。我会一直让人吊着你的命,在这里为你造的孽忏悔吧。”
她话音落下,
站起身与面前这位保持适合折磨人的距离。
被切了半截舌头的男人呜呜说不出成型的话。
女孩隐约猜出他要求饶,
眼底神色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更添冷厉,
“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不对,是生不如死。”
她手心凝聚粉色气团,
那如橡皮泥般的粉扭转凝结成一根长鞭。
声嘶力竭的呜咽声在空旷烂尾楼内缠绵不绝,
似炼狱深处传来的歌声,
又似无家可归的游子无可奈何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