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
苏方辰不喜不悲,
眼底闪烁着独属于黑夜的静谧。
井予在想她家老大总是这样,
过去这么久了,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静静看着那月光下清秀且孤高的侧颜,
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正从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浮起。
一股冲动顷刻间占领了她的思维高地,
狭小窗台边她的心跳声急促可闻,
井予很本能开口,
“老大,我喜…”
铛!
安娜忽然打开窗台门,
门锁咔嚓一声,
恰到好处打断井予接下来的话。
小太妹不自然把衣角拉了又拉,
脸红到了耳尖,
她看看安娜又看看苏方辰,
头也不回逃也似跑出了阳台。
安娜目睹井予扭头走远,
眼底晦涩难明,
她带好窗台门,
静默走到苏方辰身边同他一起望向窗外世界。
过了不知道多久,
小萝莉低低叹口气,
“你应该和她说明白的。”
“什么?”
安娜扭头与苏方辰对视,
那双眸里夜色正浓,
“你和她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这样一厢情愿不会有结果的。”
苏方辰低垂眼眸思索一阵,
“她会明白的。”
安娜声音愈高,
她伸手要拍苏方辰,
却最终没有落下,
“我的意思是…你要主动和她说明白。死在萌芽,总好过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
苏方辰轻轻摇头,
“我不该主动干预。”
安娜紧咬牙关,
半晌抛下一句,
“merde,你就活该自己一个人…”
小萝莉踢踢踏踏出了阳台,
暗夜再度包裹了少年,
这些事情本就牵动不了他的喜悲,
又或许只是幅度太小,
连身处其中的他都意识不到。
初日方生,
有目共睹的是,
太阳光线较前几次黑雨前更为黯淡了,
整片烂尾楼像极了被人踩了脚的巧克力蛋糕,
每个漆黑空洞都黏腻着挣扎求生的面孔。
井予早早起床去解释昨天发生的事,
众人则齐刷刷围坐一圈审问庄亦谐。
槐舟第一个开口,
“嗯…绮梦事务所要你来跟着我们?”
庄亦谐点头又摇头,
“算,也不算。”
“说人话!”
“人话就是…公面上确实是我要求来监视各位的,但实际上呢,是我想追随这位哥。”
“嚯…”
槐舟没好气挑了他一眼,
随即指指苏方辰,
“苏同学你看到没有,你现在王霸之气越发浓烈了,都有人不请自来当你下属了。”
苏方辰没有理会她的吐槽,
转而望向庄亦谐,
“你想要什么?”
庄亦谐嬉皮笑脸,
“能来绮梦事务所的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欲求,那些欲求不为常人所理解。但在我们看来,正常人想要的东西才应该被称作奇怪…
但这儿不一样,我们都是被普罗大众指指点点的怪咖——而你们则是怪咖中的怪咖,压根没有欲望。”
槐舟撇嘴笑笑,
“那我懂了,你要找一群没有欲求的树桩子一起玩。想法倒是新奇…”
“不。”
庄亦谐人畜无害挠挠自己脑袋,
目光越过众人直勾勾盯着那黑衣少年,
“我不是说你们,而是说他。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苏方辰静默一会儿,
扭头上了房车。
他坐在驾驶室遥望天空,
“我叫苏方辰。如果你要跟着我们,自己解决交通工具问题。”
“好嘞!”
眼见庄亦谐屁颠屁颠跑出去找车,
槐舟终于想起来询问井予的安排,
她伸手拉过小太妹肩膀,
“嘿,姐们儿,怎么说…你也要跟我们去弑神会吗?”
“弑神会?”
井予还是第一次听她说他们的动向,
此刻下意识望向自家老大,
都忘了躲开槐舟拉扯的手,
“老大,你们要去弑神会?不在这里久待?”
苏方辰静静点头。
“为什么?”
井予挣脱槐舟束缚走上前去,
她越过房车阶梯注视着少年,
“老大,弑神会那群人很可怕很危险。你万一出了什么事…”
“不会。”
苏方辰迎着她关切的眸子补上一句,
“我不会出事。”
“但…万一就是万一,再小的可能也是有啊!”
井予仍不甘心,
她踮起脚尖,小脸鼓鼓,
“老大,你要不要和我留在槿南?这里周围都被我的人清理过了,很安全的——我可以把组织给你,你也不会无聊,只需要在这待着就好…”
苏方辰沉默许久还是摇头,
“我要去那找一个人。”
“很重要的人?”
“嗯。”
井予深吸口气,
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
“她就比你生命还重要吗?”
苏方辰不理解她这种奔涌的情绪,
但还是顺从本心说出口,
“她比这世界上所有人都重要。”
小太妹觉得自己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节拍被摔得七零八碎,
只有那句话在脑海里飘来荡去,
一种长夜方明又复归于沉寂的绝望感从她口鼻灌入。
安娜微叹口气,
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
“姐姐,别太难过。”
在场槐舟也听清了苏方辰刚才那句不近人情的话,
她眼底戏谑的笑容消散一瞬又再度凝实,
只不过那其中有几分虚情假意再无人可知。
井予喘了好长时间气,
她扭身拉下小萝莉的手,
“我没事,我去看看营地里的情况…你们要走时告诉我一声…”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走出了空旷的车库,
砸门声一闪而逝,
三人一猫在封闭空间里静默对视,
阿七赤红瞳孔在众人身上掠过,
只施施然喵了一声。
安娜有心离开这片过分低气压的环境,
她率先抱起黑猫去车库外面望风。
槐舟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她轻轻走到少年跟前,
“我在想…是不是有一天我们都死了,你这么强的人还会活着。”
苏方辰偏头看她一言不发。
槐舟笑了,
“别那么盯我,我没别的意思…就觉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不会忘了我们这些人,忘了这个时代发生的那些事。”
苏方辰摇头,
“时间只是衡量事物变化的标准,不存在变化的时间没有意义。没有死亡的生命,也不会被真切的记住。”
傀儡师一如既往听不懂他的话,
可她也没想深究,只是微叹口气,
“如果还有后来者,替我们告诉他们…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