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前,荒草畔,
黑衣少年形单影只,满目萧然。
他没有第一时间飞越层层山路,
只盯着那荒芜中两块另类的空地出神。
兴许是被他盯得厌了,
空气开始凝结扭动,
热气熏熏中浮出两个人影。
他们手持灰白佛珠,
约莫三四十岁的脸上没有沧桑,
只一片销了声的空旷。
僧面们赤裸上身,
无视荒野荆棘在他们上身划下血痕,
缓慢踱步走到苏方辰面前,
也是一躬身,
“乌鸦冕下,您的【观想】越发精妙玄通了。”
苏方辰挑眉,
“他找我有事?”
“世尊找您何事我们不知,我们来见您是想佐证修行的。”
那僧面说得诚恳,
两人紧紧相靠丝毫没有给苏方辰让路的意思。
苏方辰微微皱眉,
用三途透过荒草指指那巍峨的高塔,
“我对你们的佛法不感兴趣。”
僧面一言不发,
握持佛礼的双手松弛又握紧成拳,
“但我们对您很感兴趣。世尊无数次说,若您信我真佛,我等便可见佛。可您总是这般对我等不屑一顾…实在遗憾。”
苏方辰沉默一会儿,
他甚至没有思忖两人意图,
只轻描淡写前挥一棍,
“你们不配。”
三途切开空气,
掠过两人小腹如开豆腐般顺滑。
僧面们齐刷刷后退,
没有人在乎自己小腹几乎牵连肠子发伤口,
他们双手合十低颂佛号,
缥缈烟气拧成“卍”印,齐齐冲乌鸦头颅压去。
可是这些术法太慢了,
——甚至护不住他们的性命。
乌鸦身形飘忽一阵,
地上多了两具喉咙穿孔的喷血尸体。
鲜红喷涌声与泉水汩汩相差无几,
三途棍尖一点泥泞很快被缥缈钟声淹没。
那杳杳响动后传来说话声,
“乌鸦,你下手越发凶残了。”
“是你的人先招惹我的。”
苏方辰张开羽翼,
四十九阶天塔一念之间跨越。
他落在楼头,
木质房间里有股浓浓的香火气,
一个细瘦男子跪在蒲团上,
琥珀色眼眸直勾勾盯着面前供奉的无面佛陀。
他通身裹着淡灰色纱布,
连同头颅都盖在那隐没一切的薄纱中。
乌鸦先开了口,
“你找我?”
“的确。”
细瘦男子在香火前站起,
合十的双手一只玉似荧白,一只表面覆盖蛇麟纹路。
他轻轻躬身,
“…你我当是许久不见了。”
“时间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苏方辰收起三途,
走到男子面前,
居高临下看着他。
男人唇角微勾,
“你的主,抛弃了你?”
“她不会收留任何人,也不会抛弃任何人。”
男子拉下包裹头颅的布条,
镶嵌琥珀色眼眸的容颜分外奇异。
那美兼具了男子的英俊与女子的柔美,
像是两种性别的优点都被造物主挑三拣四捏在了一张脸上
——当然不是东拼西凑那种缝合,
他五官浑然天成,
却因这种过分完美显得妖艳乃至妖异,
“我也清楚你不是来叙旧的。乌鸦,有些事我想告诉你,但…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苏方辰盯了他一会儿,
“辩机,你很清楚有关她的事我都不会说。”
“不…”
辩机笑笑,
“我对她的事不感兴趣,但我对你很有兴趣。”
他亦步亦趋跟在苏方辰旁边,
随他在佛堂踱步,
“你拿到了京兆的玉佩——应该感觉到了吧?”
“感觉到什么。”
苏方辰面无表情,
可辩机妖异面容却笑开了花,
“乌鸦你还真是连谎都不会撒。当然是感知到你主的气息,就她停留在羊脂白玉上的【灵】属性来看。她应该没什么事。”
“她在哪?”
“我不知道。”
辩机摇头,
“无论你如何否认,你的的确确得到了她额外的优待。
我虽然不相信自己是由她一手创造的,却不得不承认,在她眼中,或许我们都是一样的——但你不一样。”
苏方辰没有正面回应,
“说你的问题吧。”
“我的问题就是这个…”
辩机琥珀眸子闪动,
“在你眼中,她究竟是谁。”
少年回身走到窗边,
那张开的羽翼恰到好处遮蔽了外头渗进来的阳光。
他腾空而起,
散落一串羽毛状的黑气,
那回答依旧平淡、了无生机,
“她是主,仅此而已。”
【鸢尾】侦察兵很清楚那黑衣少年在自家老大心底的重要地位,
当他连滚带爬走到停下来的房车面前却呆若木鸡。
炫彩车辆孤零零停在荒草上。
碎石间连战斗的痕迹都缺失,
他也顾不得什么保密措施,
连忙凑到房车门前大声呼喊,
“…苏老大?您在吗?”
回应他的只有寂寥的风,
哨兵隐隐觉出事情不对,
刚要往回走,
自己眼前却忽然闪过一枚双鱼玉佩。
一块难以捉摸色彩的泥状物质在他面前翻涌成型。
虚空中如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雕刻,
随面孔逐渐清晰,哨兵的口也逐渐长大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哨兵本能拔出一根钢筋,
他前踏两步用钢筋更为锋锐的尖端刺破那泥人皮肉。
可那泥雕似无欲无觉,
直至它表面如染料沏开,眨眼晕开皮肉。
几息之间,
那无生命的橡皮泥就成了个有呼吸有心跳活生生的人。
还没等哨兵激动,
泥人先大呼小叫起来,
“操,你他妈谁啊?”
哨兵不甘示弱,
声音更大些,
“老子还不知道你是谁呢?!跟老子长得一个样!”
还没等他继续反驳,
泥人先讶然起来,
“你说什么鬼话呢,明明是你跟老子长一个样!”
话音刚落,
泥人目露不耐,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今天还要探查附近有没有弱小点的聚居地呢。万一误了工期,井老大不得把我头割下来。”
钢筋反持,
泥人前踏两步,
锋锐直指哨兵眼球。
哨兵挥钢筋荡开,
“铛”一声激起阵阵耳鸣。
他没来及回味泥人的自言自语,
这位号称是自己的家伙招式比他本人狠厉得多,也不要命的多,
它每一击都像丛林中的野兽在生死搏杀,
稍有不慎他便会死于非命。
“靠…”
哨兵狠狠咽了口吐沫,
“这苏老大到底是什么神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