涔边外围。
关纵吾没有楚月乌那般有个什么指标在身,
他身为丁峥的得力干将,或者说白手套,唯一的任务就是收编所有涔边外围聚居地
——无论原住民愿意与否。
现场有丁峥派给他的手下,
也有【邹吾】随他入涔边的成员。
关纵吾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手,
他所做的只是压住边线,
不让任何一个可能创造价值的活人逃出。
母亲怀中婴儿在血腥气中嚎哭,
他丈夫死死抓着手中不知道哪来的金属棒球棍,为保护妻女拼命挥舞着。
涔边老兵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想触这个眉头,
小音和声细语规劝,
“大姐大哥,我们和传闻中的不一样…涔边只是在收容附近的人口,想让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啊!”
紫色短发小音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
没料到那男子忽然发难,就着她小腹来了一棍。
眼见小音在地上痛苦扭身
他手指颤抖,又咬咬牙把棒球棍对准众人,
“少他妈忽悠人,丁峥那畜生什么样我不清楚…我父亲就是他派人杀的!你们这帮走狗就是想抓我们去给他当奴隶!”
在场涔边老兵都是跟丁峥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他在这帮人心底早就不只是直系领导,还是领头大哥。
眼见男人如此口无遮拦,几个兵痞子蜂拥而上,
刚要动手却被一个冷静的男声打断,
“别给丁局添麻烦。”
关纵吾紧紧兜帽走到众人中间,
他轻手轻脚把小音扶起来,
与男人四目相对,
“你们之前可能与丁局有旧仇,自然有理由不配合涔边的整合行动。我给你时间,一下午,别在这妨碍我们办事,拿上你们东西去哪都行…”
男人瞪大眼眸,
“…现在外面哪哪都是尸兽,你这么赶人,和杀了我们有什么区别?!”
关纵吾深吸口气,
“所以你只能信任我们。你也能看出来,我们完全有把你乱棍打死的能力,但我们没有这么做。
你可以因为过去的仇恨怀疑丁局,自然也可以因为我们的改变相信他——自然一切都在你一念之间,但我要提醒你,你没有赌的本钱…”
说完这话,关纵吾挥手示意众兵痞把母女押回运送人口的大卡车上,
男人拼了命挣扎,却被两位涔边吃饱喝足身强力壮的士兵牢牢按住头颅。
他眼眸充红,
目睹母女被强拉硬拽哭嚎着上了车却什么也做不了。
小音双手合十扭过头不看,
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拍了拍肩膀。
关纵吾语气低低,
“涔边至少比外面安全。”
小音看了会儿关纵吾英气的容颜,
轻轻点下头,又似想起什么,若有所指,
“如果【判官】在这,他会直接动手,根本不会废这么多话。”
“他追求的是完成目标的效率,但我不是他。”
他身侧【邹吾】老成员听这话齐刷刷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才有人吭声,也是轻轻的,
“这世道,我们不见血,总有人会见血的。”
“所以我们需要更多力量…”
关纵吾手指摩挲着挂在脖前的麒麟木挂件,
目光隐晦,
“…陈三同大部分理论我都不认同,但他说过一句话很有道理——这世上所有话语权,都需要力量做基础。”
秋刀市下水道。
潮湿、泥泞、逼仄…
排放垃圾的地点总离不开这些形容词。
水管里浮着一个人影,
他胸前挂着个手摇发电防水电灯,
在肮脏水面一起一伏,光影闪烁。
臭气中映出一张脸,
五官分明,相貌英俊。
只是那双眸子藏着某种偏执,
瞳仁荡开,黑白凝固且炽热。
陈三同就在这狭窄的水管中半游半爬,
任凭身下白大褂被污秽侵染,
“秋刀到槿南…”
他目光落在防水袋里的下水道地图上,
“还要爬三天,但愿那个老学究没在给我搞的这具身体上下什么手脚——能顺利挺到那…”
和灾变后任何庞大系统一样,
京兆统治局在离了头头脑脑后几乎失去了八成以上的力量。
可当弑神会那个空间异能者西斯把邀请函送到自己面前时陈三同还是略有惊讶,
无他,京兆有那个“数据幽灵”游颖笑
——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小电脑人会如此纵容弑神会成员进入京兆统治局深处,
又或者说…是西斯掌握了某种屏蔽她监视的能力。
但这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看见了条有别于【邹吾】的新路,
来自弑神会的路。
“不要信仰神明吗?”
陈三同嘴唇从泥泞中浮出,
“…这对我而言,本就不算什么代价。”
判官很清楚有人在利用他,
但那又如何,他也在利用那双幕后黑手。
既然他有信心用好自己这把手术刀,就要做好被自己反刺的准备。
陈三同望向水管尽头,
目光远比那黑暗深邃,
“无论你是谁,成为黎明前的牺牲品吧。”
槿南。
“下水道?”
“嗯…”
四儿把不知道哪来的城建图摊开放到井予面前,
冲她指指上面几个标识,
“灾变前大部分排水设施都已损毁,那只怪物把槿南搞得一团糟后,我们没少花力气清理从里面涌出来的污水。”
井予了然,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重新通开排水系统,防止咱地界被水淹了?”
“不止如此…”
四儿伸出折扇顺着其中几条关键线路点到他们目前总部所在地,
“我去找了下活到现在的灾变前管道工程人员,他们说这几条线路很有可能保存完好。
如果有异能者存心搞突袭,我们很难防得尽善尽美。”
“从下水道里爬过来?”
井予觉得匪夷所思,
她用手指量了下最近一条线路,
“真有人能忍受得了那种环境吗?再说这可不是几百米那么简单,一般人早就饿死渴死在半道上了。”
四儿乐了,
伸手扶扶自己圆框眼镜,
“老大你经历过彻头彻尾的绝望吗?”
井予没曾想他突然提起这个,
她又想起遇见少年之前那段漆黑的岁月,
声音略微发哑,
“经历过。”
四儿轻笑两声,
“你觉得…如果我们没被拯救,我们有没有可能采取些非常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